第280章 冬至

“菊生、阿瑢,你们可以好好过冬至。”景如玥裹着崔瑢的外衣,登上崔瑢吩咐小厮阿凡备好的宝马香车,忽而回眸,凉凉一笑。

紧接着,马车轱辘转动,宫女阿璐小心伺候着景如玥。

换上干净衣裳,买了一碗姜汤,塞入添加梅花香饼的暖手炉……阿璐的细致功夫,教景如玥不禁勾唇冷笑。

原来,阿璐是阿瑢的人,她到现在才瞧出端倪。

“阿璐,阿瑢威胁你什么,又或者许诺你什么。他能做的,我这里可以加倍。”景如玥漫不经心地拨开帘子的一角,笑容极其浅淡。

阿璐听后,先是暗自惊讶,尔后陷入深思,最后反而迷惑。

“主子,宁王殿下说,您缺个贴心人照顾,仅此而已。”阿璐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保持着一颗良善,忍不住脱口而出。

语罢,景如玥眼眶红红,睫毛微湿,败给阿瑢的温柔攻势。

冬至,让菊生和阿瑢过完冬至,反正她从未打算用火攻。

回到东宫的未央殿,太子崔瑾身边的松公公告知,太子殿下忙着南郊祭天、大赦天下、含元朝会、群臣酒宴,就不回未央殿,过一身寒气给景良娣。

景如玥从不意外,崔瑾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容貌、才情、心机,本就可以征服除了阿瑢之外的任何男人。她刚才在想,假如…假如阿瑢也爱她,她或许会逐渐放下血海深仇。可惜,这世上没有假如二字,阿瑢终究爱上了一个能够救赎他的小玉匠。而她从未奢求过被救赎,她早已在那场熊熊的灭门大火之中喊哑了嗓子,无人救援。

思及此,她示意阿璐熄灭了烛火,合上双眸。

她当然没有入睡,她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下床,脚步轻盈,并不沾地,踩在细细密密的熏香之上。

刹那间,她犹如鬼魅,坐在镜台旁边,打开妆奁,涂满艳艳蔻丹的指尖,轻轻挑开夹层,取出一粒药丸,细嚼慢咽,嘴角扯开诡异笑容,仿佛大仇得报。

冬至,这将是长安城最后一个冬至,她恨死了长安。

十天后,冬至时节如约到来,伴随着簌簌雪花。

“看这阵仗,陛下是要去圆丘祭天吗?像我们这样的平民可以参加吗?”有提前一年进京赶考的南方书生,搓搓手跳跳脚,试图驱逐周遭的寒气,问着卖古楼子的小摊贩。

“没什么好看的,可以远远瞧一眼。”小摊贩早已见怪不怪大齐皇帝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前往圆丘祭天的大场面,照例微抬下巴,显露出长安人独有的傲慢。

南方书生听后,激动不已,差点忘记付钱。

长安城南郊的圆丘,天子十六卫和东宫六率,从大明宫抽出一半,早已列队等候,声势浩大。

菊生攥着崔瑢的衣袖,不敢松手,紧张得冒出冷汗。

哎,祭天这种场合,她不能撑起一把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同阿瑛一起观赏,她就感到害怕。

“菊生,没事的,每年祭天都是如此,走一走过场即可。”崔瑢俯下身子,贴着菊生的耳朵,轻声道。

走过场,她懂的,可是她的小心脏扑通跳个不停呀。

崔瑢见状,唯恐她待会儿礼仪做得不到位,被欧阳皇后和永乐公主当众指摘,只能细细思索,继续安慰道:“菊生,放松一点,不如想想晚上吃啥,是包饺子还是煮汤圆。”

菊生听后,翻了翻白眼,嘟起小嘴。

她和崔公子哪里有什么晚餐,得去大明宫参加酒宴。而且,酒宴上,男女分席而坐,崔公子根本顾及不到她。哎,光是想一想,她整晚要应付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永乐公主,就感到头疼。对了,她可不可以假装头痛,推脱了酒宴,然后关起璞玉记的木门,和阿瑛一起包饺子和煮汤圆。

“菊生,酒宴你可以带上赵瑛将军。”崔瑢闷闷地道,飘絮风裁剪的小山眉凝聚着巫山云,芭蕉雨浸润的丹凤眼流溢出沧海水,分明是故意惹得菊生心疼。

接下来,冯公公一声尖细嗓音,提醒众人注意仪表。

只见齐高宗戴金饰十二旒垂白珠衮冕,穿玄衣红裳捻金十二章纹衮服,握着七星龙泉剑,缓缓登上圆丘,彰显霸气侧漏的王者风范。

崔瑢盯着象征皇权的七星龙泉剑,眸光愈发温柔。

终有一天,他也要让天下人下跪,唤一声吾皇万岁。

然后,齐高宗沉着嗓音,念完祭天诏书,便示意崔瑾也登上圆丘,完成诵读祝文、颁布赦书仪式,六部尚书无不打起精神,向未来的储君致以十二分恭敬。

由此看来,齐高宗仍然没有放弃崔瑾。

诵读祝文仪式,相当无聊,多用生僻字,听得菊生云里雾里,还要努力保证不能打瞌睡。对比之下,颁布赦书仪式,有趣许多。菊生爱听民间八卦,一些令百姓恨得咬牙切齿的大坏蛋,居然被减刑,教她忍不住鼓起腮帮子,然后被崔瑢伸出冰凉指尖戳一戳。

“陛下、太子殿下,草民想求特赦令!”有南方书生,扒拉着一群不良人,上蹿下跳,扯破了喉咙喊道。

“怎么每年都少不了这种戏码。”齐高宗调笑道。

“但说无妨。”崔瑾负着双手,跟着清朗一笑。

南方书生被右金吾卫李上将军亲自带到圆丘底下,腿脚发软,直接跪下,然后在李上将军的催促之下,行三跪九拜大礼。

“行啦,不讲究这些虚礼。”齐高宗摆摆手,笑意不减。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草民想为陶公求特赦令。陶公当年乐善好施,救助过不少像草民这样的流民。没有他,草民早就饿死,哪里可以虚度十年光华。草民觉得,他只做错了修建飞虹桥这一件事,功过应当可以相抵。”南方书生摆出视死如归的勇气,低声道。

“功过相抵?”齐高宗喃喃道,瞥了一眼崔瑢。

齐高宗隐约以为,将陶公的冤案翻出来,正是崔瑢的手笔。但是,按照崔瑢这情圣性子,不应该将小玉匠卷入其中。

“崔公子,景如玥不是说冬至很安全吗?”菊生悄声道。

“皇伯父等不及了。”崔瑢捏了捏菊生的手掌,淡然一笑。

能教皇伯父等不及的原因只有一个,萧淑妃私底下向皇伯父传信,道是父皇的身体有恙,这也就能够解释父皇为什么着急将大哥推出来主持祭天仪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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