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冬青树梢沁着刚化的雪水,风过肃杀,残雪随之洒在地上,钟引光独立于齐意康的庭院中。

看见院落主人从房中出来了,便欢快地朝他招了招手。

然而在向他寻求答案时,她却又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九郎是说,先前你见太子的那一面,他就说过日后要寻个机会见我?”

齐意康颔首之后,钟引光的心烦意乱便都写在了脸上。

她叹了口气问道:“那为何九郎从来没有向我说起过?”

“引光。”齐意康急切地将身子向前倾,生怕她误解了自己:“我决没有瞒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少提心吊胆几天。我原以为还要再过些日子,东宫才会处置此事,可我也没料到,居然会这么快。”

钟引光定定地看着他:“九郎的意思是会面日期提前了?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她的提问,齐意康极其罕见地迟疑了,想了想才说:“兹事体大,阿爹没有向我言明,因而这也仅仅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

“太子想趁着柳扶苏奉诏离京,晋王麾下空虚的时机剪除他的羽翼,只是不知道会从何处入手。不过,现在看来此事已是十拿九稳,至少在腊月初八前,就会有结果。”

钟引光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愣了好大一会才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

齐意康说完后,便放松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引光:“按理说大抵是这样。”

齐意康不想她为朝堂上的事多费心,便话锋一转:“引光,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眼前的事吧,一会见到我阿爹,你想好该如何回答了吗?”

见她有些疑惑,便又补充说道:“我阿爹是不会直接告诉你该怎么做的,你须得先说说你的盘算,他再替你出主意。”

钟引光张大了嘴巴,看起来十分苦恼:“我正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是好,才腆着脸皮来求教的,怎么还要先自己作答?”

齐意康轻轻刮了两下她的鼻尖,付之一笑:“这不是还有我呢。”

钟引光仰起脸看他,如蒙大赦似的屏住呼吸,眼中满是期冀。

被这样的目光包围着,齐意康眉眼一动,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愿让她移开视线,于是竭力定了定心神才接上她的话。

“圣人看重齐家,太子自然也留意着齐家的动向。上回我在他面前提到了你,将来我也要迎你...但之前因为你师兄的缘故,让你和晋王多少扯上了那么点干系。”

齐意康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太子是在忌惮齐家两头下注。虽说古往今来,为了保存家族势力,两头下注根本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手足兄弟为了家族愿赌服输而已。可是...”

他眼眸一暗,咬字渐重:“你要记住,我们从来都没有两头下注过,你是个从未涉足官场的寻常民女,而且此后也不会再过问政事,只是因为抹不开师兄妹一场才糊里糊涂地见了一次晋王。”

钟引光双眼失神,似懂又非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往自己冻红了的指尖上轻轻呵着热气。

齐意康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带有余温的宽阔掌心上,语气轻柔地问:“引光明白了吗?”

钟引光缓缓点了点头,齐意康弯眼一笑道:“不错,引光聪慧,一点就通。”

钟引光在心中默念着他说的话,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会就要见到齐润了。

她与齐润已经打过几次照面了,但若论正经交谈还是头一回,紧张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直到现在,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为了齐润的哪个身份而紧张:还是因为他是太子太师?还是因为他是齐意康的父亲?

钟引光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九郎。”

齐意康垂眼看她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既然我已经知道解法,能不能不见你阿爹了?”

齐意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又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难不成,你还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

钟引光的脸烧了起来:“自然不是。”

“引光,我阿爹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是绝不会为难你,你不必太过紧张了。”齐意康松开她的手,在人肩头轻轻拍了一下:“他现在应该已经处理完事务了,走吧。”

钟引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跟上他的脚步。

齐润的书房中没有任何赏玩的物件,也不陈设着一件令人分心的东西,他们在阴沉沉的天幕下推开门走了进去,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钟引光端庄地向他行了个礼:“齐郎主,之前一直未寻到合适的时机向您问安,今日突然造访,却又是有求而来,实在是叨扰了。”

齐润坐在位子上,淡淡地应了一声,连眼皮也没抬,便直接向她问道:“钟女郎,我还有公务在身,便直说了。你觉得东宫腊月初八的宴,为何要邀你前去?”

钟引光平声叙道:“太子殿下重视齐家,重视您,我与齐九郎君交往甚密,东宫免不了注意到民女。”

在她说完之后,齐润并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齐姓家族人丁兴旺,年年嫁娶喜事不断,东宫没有过一次垂询。你觉得,为何会特别关注到你?”

钟引光自责地压低了脑袋,缓缓说道:“因为我胸中没有大局,也因为我识人不清,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就连前些日子,九郎也正是因为我的事而劳碌。”

齐润不置一词,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意康,继续问她:“那此宴,你要去吗?”

惊骇之下,钟引光连礼数都忘了,猛地抬起头直视上首:“还能不去?”

齐润依旧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只是目视前方,“嗯”了一声:“假借染病即可,若是你身上带着病气,东宫就决不会让你去见太子。”

钟引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齐润也不说话了,房中陷入一片沉寂。

钟引光斟酌了一番,小声说道:“那索性就不去了吧。日后只要我安分守己,绝不再染指政事,这样一来,与太子殿下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只要拖的时间够久,他也会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齐润忽然无声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看钟引光:“钟女郎,九郎没有向你说起此事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吧?”

“阿爹!”

齐润向坐不住的齐意康飘去一记眼刀,又抬起手指用力一点:“你噤声。”

旋即,他扭脸对钟引光道:“九郎有真才实学,也有家族荫庇,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但如果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你成婚的话,那他绝对不会受到重用,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个闲散职官了。”

他的语速很快,语调没有任何起伏,钟引光的思绪有些跟不上,是故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正如他预想中的那样,钟引光会听从自己的话,齐润便顺势说出他的结论:“你们的婚事,我不插手,但是要往后推。”

他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你放心,齐家不会让你白等,先行过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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