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最近日日早起，今日更早，天未亮就出了门。一路走来，她十分欢快地左看看右看看：晨雾缭绕，街道冷清里透着安宁，她的心都静了下来。
出了街区，越往外走房屋越稀少，草木渐密，深秋初冬，虽是枯木衰草，可朝露浑圆，晶莹沾染，看来亦是可爱。
城北乱葬岗子，老榆树下站定，九疑吹出一声响哨，一只大鸟展翅飞来，近了才看清：那是只雄鹰。
雄鹰停驻在九疑肩头，十分乖巧，半点儿也没有那种空中霸主的凌厉之气。九疑拍拍那鹰的脚丫子，笑道：“银子啊！咱再来玩玩丢丢捡捡的游戏吧！”
原来九姑娘的俗气依旧不改，连自家的宠物都有个俗气又贵气的名字。
取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九疑用力掷出，指着那飞出去的东西，喝道：“银子！去把那玩意儿给本姑娘捡回来，放在北边第一个坟头上！”
银子十分听话，嗖的一声飞出去，十分迅猛地抓住那石头准确无误地将其摆在了指定的坟头上，随后停在了墓碑顶端朝九疑十分欢快地扑棱了几下翅膀。
九疑看着这畜生傻乐：银子还真是好使唤，从前熬鹰受的苦——值了！
今日的天色一直是灰蒙蒙的，九疑仰头看了看天边越来越浓的云，笑眯了眼睛，冲银子招了招手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似是要下雪了呢，咱们换个地方玩丢丢捡捡吧！”说着腾身而起，银子也飞上高空，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不多时便来到了皇城外，选了个视野不错的屋顶，九疑闲闲地坐在上头，看着这长安城熙熙攘攘，她交叠了双腿，撇了撇嘴道：“天气不好街上还这么多人走来走去，有钱人怪癖果然很多啊！”
银子此刻就在她身侧，她摸了摸银子的脑袋，神秘兮兮地凑上去说：
“待会儿啊你要机灵点儿，知道吗？要赶紧去把我割下来的那只脑袋摆在城门顶上。”
说完又觉得不够，九疑一脸谄媚，又道：“你要是能放在城门的最中间，我回去就多赏你一只羊腿！”
银子眨了眨黄金色泽的眼睛，似是听懂了她说的话，九疑大喜，抱着鹰脖子就亲了银子一口。
等了些时候，玄武门缓缓开启，两列官员有序走出，长长的队伍，笔直的，似是一条线。
天空响了一声闷雷，开始飘雪。
出了玄武门的众官员各自散了，有几个扎了堆，聚在一道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尽头有个清瘦儒雅的男人，紫袍加身，腰佩金鱼袋，官服打扮却有些仙风道骨。
九疑看到他，眼前一亮，从怀中掏出一块极薄的巴掌大的铁板，甩手飞出。
姜知渔脸上淡淡含笑，走路的姿势也甚好，昂首挺胸，正当他走出玄武门的一瞬间，一道阴影破空而至。
与此同时，银子俯冲而下，瞬间就抓起那快要掉地的脑袋，接着展翅飞起，将那颗脑袋不偏不倚地放在了玄武门牌子的正中央，随后远飞而去。
那一刻，皇城外乱作一团，大人们有尖叫的，有撒腿就跑的，也有昏倒的。九疑眼神甚好，还看到一位绿袍子的小官脚底下湿了一块，约莫是尿了裤子。
耸了耸肩，九疑的眼神还是停在了那倒地不起的姜知渔身上：多笔直的身子啊，直挺挺的，刚正不阿的模样。衣衫上很是干净，铁板掷得极快，血飞溅而出的时候姜知渔的身子已然前倾，故而那远溅三尺的鲜红**半点儿也没弄脏那身做工精细的紫色官袍。再看向城楼，那颗脑袋也很是漂亮，还未落地就被银子抓住了，故而面皮上依旧白净，甚至还含了淡淡的笑意。
九疑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闪身退去。她得去羊肉铺子了，今日许了银子的一条羊腿该是逃不掉了。
天边的云又厚了几分，冬雷震震，白雪飞扬而下，九疑吟道：“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忽又觉得俗气，自拍了脑门儿，暗骂：呆货！
挠着脑袋想了许久，她又吟道：“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下不俗气了，九疑愈加高兴，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高兴了便不觉得冷，可这只糊涂的呆货没细想：就算白雪似柳絮，严冬也比不过春日融融、暖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