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他碰到春花,就被一双手推到了地上,倒在泥泞当中。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下水沟渠中老鼠、蟑螂,面露厌恶。
周世美皱眉,质问道: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和春花的事?”
容放:“就凭我是你爹。”
“……”
容放拉着春花要走,她眼睫轻颤,轻轻推开了他,面有不忍地俯下身。
容放一愣。
这个女人是傻子吗,这人渣之前都那么对她了,她竟然还对他余情未了?
容放也不知自己气什么,见她肩上湿了一片,又不自主地把伞往前倾了倾,举到她头顶。
周世美见春花朝他伸出手,眼中放出光彩。
他也抬起手,等着她握住。
这一次他握紧了,就再也不松开了。
不料,春花忽略了他的双手,而是摘下了他腰间的香囊。
她如看向陌生人般望着他,神情淡淡:
“这香囊是我当初送你的,如今我拿回来了,你我从此两不相欠,你若再敢靠近春夏和春秋,我就去报官!”
周世美的手僵在半空。
“噗——”
容放没忍住笑出了声。
“娘亲!容姨姨!”
两个小豆子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钻进了伞底,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学堂发生的事情,倒是没看到地上狼狈的周世美。
“来,我抱你们,咱们回家。”容放心情大好,蹲下身子,一手各抱起一个奶娃娃。
春花插不上手,只好接过了伞,撑在他们头顶。
四个人回到了马车上,只留在原地的周世美。
周世美看到这幕,心口蔓延酸涩席卷全身,生出了一种“他们是一家四口”的错觉。
……
一眨眼,正月十五就到了。
香满楼外围满了人,这沸沸扬扬的戏王争霸这么多天,吸引了几乎大半个长安城人的关注,不少达官显贵也纷纷把家宴时间推迟,携家眷来到现场。
陈芸芸也想目睹良柳的风采,但顾琅玉有公务在身,她便同黄明月结伴来的。
黄明月年前刚嫁了人,如今正是新婚燕尔,眼角眉梢带着初为人妇的媚态,她本就是长安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更是风情万种。
陈芸芸见之心中微微不适。
一个女子婚后滋润与否,都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
黄明月嫁的是成安伯嫡长子,二人相貌相当,门当户对,是一顶好的姻缘,京中贵女无不羡慕嫉妒她。
但陈芸芸一想到那成安伯一直偏疼嫡次子,这嫡长子都年满十八了,却迟迟连世子之位都未定下,将来能否承爵还未可知。
不像是顾琅玉,那顾侯是个绝户的,只有顾琅玉这一个侄子,将来必然能承侯爵的。
陈芸芸比较一二,心情转好,亲热地拉起黄明月的手聊着近况。
说着说着,二人就聊到了陈娇娇。
黄明月面容一哂:
“听闻她前不久砸了三千两给乔家班,都成了一笑话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和乔班主那小白脸有什么苟且。”
陈芸芸自然是知道这些传闻的。
她心中自然高兴,但面上还是做做样子:
“都是谣传吧,侯爷心疼婶婶,还让她回娘家小住呢。”
“呵,我看是赶回去的吧!”
二人正说着,人群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黄明月好奇,也跟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了刚跨进香满楼门槛的陈娇娇。
陈娇娇身穿广袖素色对襟春衫,下着杏子色流彩暗花马面裙,外罩一件苏绣素雪堆烟斗篷,清新不失明艳,越发衬得她玲珑有致,纤秾合度,再配上那张秾艳娇丽的芙蓉面,只觉得美得不似凡人。
周围不少人悄声议论:
“这位就是凌骁侯夫人吧,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似的。”
“几年前我去陈老太爷府上拜谒过,那时陈大姑娘便眉目惊艳。后来,听闻她要嫁给凌骁侯那残暴之人,原以为必然过得水深火热,面容憔悴,却不想比当年更胜一筹。”
“不说旁的,单说是样貌,那二位当真是金童玉女,无人能与他们相配!”
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公子不解:
“可侯夫人为何不在长安美人榜中,我分明看她比榜首的黄娘子都漂亮。”
“你小子知道些什么,陈家长房没落魄时,陈家大姑娘一直都是榜首。再说,那凡人如何和仙子比得,倒是糟蹋了侯夫人。”
闻言,黄明月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着青白颜色。
陈芸芸见状,心中一笑,故意道:
“婶婶也是可怜之人,打扮得再用力,又给谁看呢?”
黄明月眼睛一眯。
是了。
陈娇娇就算是再漂亮,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顿时生出一丝优越感。
想到这,她笑着迎了过去:
“这不是侯夫人吗!这几个月未见,夫人倒越发动人了。人人都说陈宅的风水极好,如今一看倒是不假。”
陈娇娇听出来对方是借她住在娘家一事挖苦,颔首微笑,“黄娘子有空可常来玩。”
黄明月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暗暗恼恨,再度开口:
“侯夫人可也是一个人来的,不如去楼上雅间小聚。”
也不等陈娇娇回答,她便装作亲切地拉人过去。
黄明月好交际,雅间内除了陈芸芸,又来了不少夫人,大家都年岁相同,皆是新妇。
她们尚都无子嗣,言语间也都谈的是夫妻之事。
黄明月拉过了陈芸芸,神秘一笑,“好姐姐,我听闻你家世子总算是开了窍?”
陈芸芸害羞地搡着她,“说这做什么,怪羞人的。”
“瞧你这样子,看来传言是真的了。”黄明月弯唇,轻飘飘地看向了陈娇娇,“要我说这世子就是平时板正惯了,这一遇到了姐姐这般柔情似水的女子,自然得了闺房之乐。”
顾世子曾是陈娇娇的未婚夫,在长安城不算秘密。
如今当着陈娇娇的面问这些,足以给她心中添堵。
可陈娇娇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好似并未觉得不快。
黄明月加大尺度,故作抱怨道:“我家夫君不知疼人,夜里不知节制,足足折腾到两炷香。”
闻言,新妇们都面色含羞。
其中一个人羞道:“我夫君也是,上次我寻人做了一件珍珠衫穿给他看,没想到那夜他竟坚持了半个时辰。”
众人闻言,纷纷打听珍珠衣如何购得。
陈娇娇也竖着耳朵听。
原来周公之礼是可以两三炷香结束的吗?那为什么上次顾昀琛折腾她整整一夜?
陈娇娇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羡慕。
如果顾昀琛每次能短些时间,就好了。
倒是不知道那珍珠衫是什么样的……
等明日她也寻来一件穿穿,说不定侯爷也可如那夫人郎君般,半个时辰就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