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领证

第二天一早, 赵青禾是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就是刑卫东的大脸, 差点没惊叫出声。

两个人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只是没盖一床被子而已。

她身子一动, 刑卫东也醒了,两人四只眼相互瞪着。

“昨天晚上,你睡的沉。”

所以呢。

“是我把你抱回来的。”

然后呢。

刑卫东咳了一声,眼神不自在的闪烁了下, “家里只有一张床,所以……”就同床共枕了呗。

外头的敲门声一阵一阵的,又急促又响,吵的人心里发慌,赵青禾瞪他一眼, 因着还没睡醒, 这会子又困意上涌,捂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迷迷瞪瞪的道:“你去开门。”

“刑团长, 起来没?借一下你家的铁皮水桶……”娇滴滴的声音, 听着就是个年轻姑娘。

赵青禾闭着眼睛躺着,心说,这是谁呢,一大早起来借桶,左邻右舍都得惊动了。

刑卫东的眉头已经皱的能夹死蚊子。

“谁呀, 一大早起来找你借桶。”

“我哪知道?你去开门不就知道了。”

“刑团长,我是林思雨,麻烦你开下门。”

得,再不起来开门,这姑娘能把左邻右舍的门都叫开,赵青禾麻溜的起床穿衣,等她拉开门栓后,发现门外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应该是二十多岁吧,瞧着不像十多岁的,拾掇的可利整,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还盘在脑后,穿着条半新的布拉吉,肩膀上还垫着块毛巾,再往下看,呦呵,小皮鞋白袜子,这是要去打水?

门外这姑娘本来是笑着的,一看开门的不是刑卫东,是个陌生女人,这脸上的笑就有些凝固了,不过也只是凝固了那么一瞬,立马就又很热情的道:“您是刑团长的妹子吧,我在他隔壁住着,这不,家里的桶坏了,就想借刑团长家的使使。”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赵青禾就不信,这女人不知道自己是刑卫东的什么人。

她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把门口的位置让开了,笑道:“我昨儿才来这,还不知道家里的桶在哪搁着,让我家那口子给你拿吧。”

林思雨的表情又变了,这次变的是眼神,很明显的,带上了几分挑剔,意思就好像是在说,你也不怎么样吗。

这样的眼神就让人很不舒服了,赵青禾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正想刺她两句,刑卫东就从屋里头出来了,见着林思雨,眼里很快的闪过一丝厌恶,嘴里不满的道:“林同志,你这次又要借什么东西,回头我可得批评你哥,谁家过日子跟你家似的,整天借这借那,勤俭节约是好事,但你家也不能都从别人家往出节约吧!”

这话说的,赵青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刑卫东还真是个直男,人家姑娘这心思就差在脸上写明了。叫人家姑娘想着,经常上门借东西不就是为了多看你几眼,叫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是专门上门占便宜来的,这要是个脸皮薄的,恐怕以后都不踏入你家半步了。

赵青禾佯装瞪刑卫东,没好气的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咋说话呢?”

她又笑眯眯的对着林思雨道,“这位同志,我爱人没念过多少书,没文化,是个大老粗,他这人就是这样,不会说话,这不,你早上来的时候,我和他争了两句嘴,他又拿我没办法,心里存着气呢,不是针对你,咱们左邻右舍的,能住在一个家属区就是缘分,今天你借我,明天我借你,这都是小事,要不,你骂他两句消消气。”

谁要你假好心?刑卫东把林思雨给气惨了,她没好气的转身就走,瞧着背影,就是怒气冲冲的。

赵青禾转身回了家,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你还真是不解风情,你刚刚说的话传出去让邻居知道了,以后谁还敢问你借东西。”

刑卫东挑眉,“我说的不对?”

林思雨的哥哥是他的战友,两人的关系虽说不上亲厚,但也绝对算得上朋友。

他去老林家喝过几次酒,拢共就和林思雨见了两次面,只知道她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还有个当兵的对象。

可这丫头自打在她哥家里见了自己后,硬是闹着毁了原来的婚约,成日往自己身边凑,那点子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

可他刑卫东,大老粗一个,就想讨个能在一起过日子的老婆,那种三心二意,妖妖娆娆的女人,他看不上,他就是故意装傻充愣,如果不是看在老林的面子上,他还会把话说的更难听。

赵青禾还能咋说,只能附和人家,连声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继续保持。”

赵青禾之所以不相信爱情,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的父母,有的人天生父母缘浅,赵青禾就是这样,她的亲爹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读书的时候就是校草,追求者不计其数,哪怕后来结婚了,也有不少女人往他身上贴。

面对这些送上门来的女人,爸爸的态度从来都是暧昧不清,他的纵容给了这些女人信号,使她们觉得自己都有机会上位,总是上赵青禾家里挑衅。

妈妈性子烈,而且又是个直脾气,和这些女人过招从来占不到上风,爸爸又不表态,她一怒之下提出离婚。

两人离婚后,妈妈又火速结了婚,后来又移民国外,和老赵家人老死不相往来,也包括自己这个姓赵的女儿。

爸妈在校园结识,到毕业结婚,要说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恐怕谁也不相信,可谁叫爱情是种奢侈品,保鲜期又太短。

要是爸爸面对婚外诱惑态度坚定,有已婚男人的自觉,她的家也不会散。

刑卫东这样的表现,赵青禾很满意。

昨晚似乎下了场雨,地面潮潮的,都说西南多雨,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他们住的这一片地方是军属区,都是平房,前几排是团级以上军官住的地方,比较宽敞,还带个大院子,有好几间房。

军属区是十几年前建的,那时的条件远比现在艰苦,因此没盖楼,只盖了平房,不过刑卫东说,新楼已经在建,他也递交了住房申请,想必最多一年,就能搬去有马桶的楼房里住。

洗漱完毕,饥肠辘辘的两人没在屋里开火,而是去了食堂。

食堂里一片热火朝天,刚刚训练完的士兵三五成群的说着话,音量比起常人显得更洪亮。

有一个兵注意到刑团长领着个漂亮女人进来,你提醒我,我提醒你,越来越多人的目光汇集到刑赵二人身上。

刑卫东脸皮厚,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目光有什么,赵青禾却有些微微害羞,被这么一大伙年轻男人注视着,挺不自在的。

“是老刑的爱人吧?”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看着四十出头的男人越过其他人走上前道:“我是徐燕军,是老刑的政委。”

说着,这人拎起拳头,不轻不重给刑卫东右肩上来了一下,“老小子,老福气啊,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白白净净的,气质也好,哪里像是个乡下的姑娘。

刑卫东手底下的刺头兵藏在人群里起哄,“刑团长不仗义,嫂子都来部队了,还没请咱们喝酒呢。”

人群中哄笑的声音更大了。

“毛二牛,给老子站出来,你那嗓子破锣一样,老子一听就知道是你小子,”刑卫东笑得光棍,“喝酒管够,一会训练加倍。”

刚刚还是哄笑声,他话音刚落,就变成了哀嚎声。

赵青禾没想到他和手底下人是这么相处的,在大河湾的时候,刑卫东很少笑,人也有些阴沉,和她现在见到的这个,判若两人。

“怎么,今晚请老兄我喝一杯?”

“下次,下次一定,今天老弟有要事要办。”

徐燕军立马作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笑得不怀好意,“小别胜新婚,老兄是过来人,我懂,那就下次再叨扰弟妹了。”

你懂个屁你懂,长的像个文化人,这说话怎么就像是在开车呢,没看附近的几个橄榄绿,看自己和刑卫东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暧昧了嘛,赵青禾脸上笑呵呵,心里妈麦批。

嘴上却还是道:“改日一定请徐政委喝酒。”

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打量着,等他俩吃完,陆陆续续的上来一些橄榄绿打招呼。

口里都称赵青禾做嫂子,这直白的热情太多了也会让人手足无措。

昨儿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给大河湾那边报个信。

刑卫东吃过饭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赵青禾来部队找他了,叫王改秀不要担心。

儿媳妇不是要到市医院去,怎么突然就去了蓉城,王改秀怎么能不担心。

在她的追问下,刑卫东才说松河市医院有些风波,为了暂时避一避,赵青禾才来蓉城找自己。

“她来了也好,结婚的手续已经齐全,找个合适的日子,我和大丫就把证领了。”

刑卫东是真有此意,他在婚事上相当坎坷,不想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把那一纸婚约拿到手上才是正理。

赵青禾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好歹领了证,婆婆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跑路,自己也能名正言顺和刑卫东住在一起培养感情。

要说培养什么感情,那当然是革命感情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致认为宜早不宜迟,最好是今天就领证。

刑卫东换上一袭崭新军装,刮掉新冒出来的胡茬,将自己里里外外捯饬了一遍。

以他的级别,想要调用一辆车并不是难事,去后勤填了张表,没一会儿警卫员就将一辆军用吉普停在了他家门口。

公器私用就公器私用吧,只要能解决刑卫东的个人问题,军区领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刑卫东自己开车,他对蓉城的路线很熟悉,轻易的就找到了民政局所在的地方。

只不过停好车,他并不急着带赵青禾去扯证,而是领着她进了百货大楼,

蓉城百货大楼里,是有成衣店的,领证这样的大日子,他希望自己的女人能穿上最漂亮的衣裳。

“你带我来买衣服?”两个人在一处挂着各式衣服的柜台前停下。

刑卫东看向她,“当然,不然我带你来这做什么。”

这个年代的成衣店,款式很少,颜色多以灰蓝为主,赵青禾一眼便相中了一条碎花白色长裙,在一众灰色蓝色的衣物中,它极为显眼。

可十月里穿裙子其实有些冷,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刑卫东看出来她的心思,没等她开口,便嘱咐售货员将这条碎花裙包了起来。

“今天阴,穿裙子会冷,我看那件白衬衫和军装很搭,你要不要试一试。”

在他的建议下,赵青禾还是挑了件中规中矩的衬衣买下。

等结婚证办下来,已经是晌午了,七十年代的结婚证还不是一个红本本,它类似一张奖状,上面写着新娘新郎的名字。

“总算拿到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气。

别小看这薄薄的一纸婚书,拿到它的那一刻,赵青禾心里才真真正正的将刑卫东当做了亲人,用这个年代流行的词来讲,就是革命伴侣。

两个人在国营饭店对付了一顿,又去百货大楼采购了一通,什么暖水瓶洋瓷盆先不说,光大件就买了三件,一台十几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台飞跃牌缝纫机,一台最时兴的收音机。

赵青禾看的目瞪口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刑卫东这厮不久前因为治病,好像还给出去一千块钱吧,可今天这花钱的劲头,就好像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一般。

一直到了车上,她才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刑卫东表面上淡定极了,心里却得意洋洋,“早年在缅甸执行特殊任务,弄了点石头回来,卖了些钱。”

石头,呵呵,啥石头能卖上价,恐怕是缅甸的翡翠吧?赵青禾不再细问了。

回了军属区,这左邻右舍的已经都知道刑卫东的媳妇来部队了。见他们下车,就有人笑着打趣,“小两口回来了?”

“瞧这新媳妇,长得怪漂亮的。”几个年纪大点的军嫂指着赵青禾打趣。

刑卫东笑着不说话,赵青禾在一旁装腼腆,看着他把从百货大楼买的喜糖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发。

警卫员把车上的大件往下搬的时候,见着的人都咋舌,“呦,买了这么多,花了不少钱吧。”

刑卫东只是笑,并不搭话。这附近住的都是团级以上的军官,谁家的条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彩电洗衣机,只有舍不得买的,可没谁家说买不起的。

赵青禾这次来蓉城,本就是计划外的事情,她也没打算多留,领完证没几天,就坐火车回了平安县,至于松河市,短时间内也是不会去了。

眼下这种多事之秋,和解院长约定好的教实习医生针灸的事,也极有可能无法实现。

刑卫东虽然不说,可他早出晚归,每晚回来时都神色疲惫,可见部队也不完全是风平浪静,她在这里,还会使他分心。

还不如等家里都安排好,医院的事情也了结了,随军的一应手续都办下来,她再过来。

蓉城到平安县,并无直达的火车,赵青禾在中途转了一次车,颠簸十几个小时才到了县城。

刑卫东提前联系了他在运输队的发小,一个叫张进宝的,开车送她回家。

张进宝为人健谈,一路上说了不少他跑车途中遇到的风土人情,赵青禾听着也得趣,也捡着说了几件医院的趣事。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间提了几次刑大妹。

见赵青禾的表情疑惑,张进宝笑了笑,“嫂子别误会,我这人是个直肠子,说不来拐弯抹角的话,我就直说了吧。”

“你们村那个开拖拉机的孙钢,我在县城见过他两次,都是和一个姑娘在一起,大妹我认识,那姑娘比大妹矮,比大妹瘦,我说这些话,就是想让嫂子给大妹提个醒,别太相信男人。”

张进宝年纪和刑卫东相仿,比赵青禾大了不少,却一口一个嫂子。

他是好心好意,只是刑大妹现在怀着身孕,告诉她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联系,这对大妹的打击,恐怕不亚于火山爆发吧?

张进宝把赵青禾送回刑家,喝了杯浓茶,就开车走了。

他走后,家里没外人了,王改秀得知赵青禾和刑卫东领证了,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朵边上。

特意去厨房给她煮了一碗荷包蛋,整整五个。

撑死赵青禾也吃不下五个鸡蛋啊,她拿了个碗给刑卫北那小子捞出来三个,也不知道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了还是怎么的,这小子竟然还很有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大嫂。”

她差点以为听错了,打自己进这个家门起,这小子可就叫过一次大嫂,还是自己第一次和刑卫东见面的时候,他得了一个军用水壶,高兴了才叫的。

刑卫北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不就叫个大嫂,这女人用得着用看西洋景的眼光看自己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二更的二更奉上,爱你们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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