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铺面很近，李野草只是随便背着手散散步就过去了，要不是斜对门这边有个大石柱挡着视线，说不定站在铜雀楼里就可以看到新的铺面。
李野草之前给新的铺面取的好几个名字她都否了，思来想去，她还是想等着让陈苓川给它起名。
其他的名字都太俗了，她不是很喜欢。
要配得上这么风雅文艺的话，得有个不凡的名字。
过去的时候，工人们正在给里面的柱子上一层涂料，这种涂料可不像是上辈子那种有甲醛的涂料，这都是工人们自己和的，非常健康。
甚至还可以闻到一股青草和木料的气味。
大冬天里，他们忙了一身的汗。
有人眼尖，还在架子上就看见了进门的李野草：“老板好。”
李野草也没有拘着，让人提过来的两壶酸梅汁就放在了桌上：“各位辛苦，尝尝我们店里的饮品解解渴，这两日的进度要稍微赶一些，各位的工钱我们每天都会按时结算的，上铜雀楼找葛姑娘即可。”
作为暂时的采买和支出，李野草是给够了葛颂钱财的。
本想着葛颂可以放宽裕一些，该用的就用，她可没想过，葛颂连一文钱的支出都是写的明明白白的。
一分一毫都不曾多拿。
李野草先前对过两三遍账目，门儿清。
她有时候都在想，如果这姑娘愿意跟她学的话，她甚至愿意多带一个徒弟。
之前她可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几个工人齐齐点头。
他们里领队的那位站出来，笑着先用竹筒杯接了一杯酸梅汁：“老板，您放心吧，这种翻新的事儿我们几个经常做，过几日就能好了。”
李野草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是特意要来监工的，只是我来看看布局，想想我买的新东西该放哪。”
听到这，几人的紧张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纷纷上前去喝酸梅汁。
休息了一下，又继续上工。
李野草没有管他们，到二楼去看了一下整体布局。
遂后才开始清算自己的账目。
到了约定的时间，她拿好了之前准备的二十七两银子，去了遥春楼。
主事的老早就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对比起等着这四个乐伶给她再挣一百两银子，她还不如直接拿了这二十七两放她们走。
之前就有客官老爷说她们几个，老是板着一张脸，要么就戴着面纱，挺没意思的。
这个也不让碰，那个也不让说，是上遥春楼自讨没趣来了！
主事的是屡屡赔罪，要不是看在她们挣到钱了，巴不得立马给扫地出门！
同样翘首以盼的，还有谢云红为首的几位姑娘。
李野草摸了摸自己贴紧的假胡子，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带着鼓鼓囊囊的小荷包进了遥春楼的大门。
“哎哟！小郎君，可算是来了！”主事的笑得花枝招展的：“我之前就想着，怕您对这几位姑娘不感兴趣了，万一不来了可怎么办！”
李野草笑笑，没有多说话，只是把腰间沉甸甸的小荷包摘了下来，在手心里掂了掂：“你数数看够不够？我已经拿来了足额的钱财。”
这玩意儿，别腰上是真的沉啊！
好在现在解放了。
李野草胸口的小荷包里还装了一张银票，她是想着待会儿把四位姑娘接出去，肯定还要稍作安置的。
她们现在是身无分文被她带出来的，如果没有住的地方，那是没有保障。
一百两都可以购置一个小点的宅子了，可李野草没打算购置，她打算的是租赁一个足够让她们落脚的院子就可以了。
她是想好了，主事的还在一旁细细地数着这一摞钱财。
主事越数越高兴，这脸都已经笑烂了。
最后她把荷包给收好，一点也不嫌它沉，给李野草塞了几张纸：“够的够的，小郎君，二楼请吧，几位姑娘在竹韵包间等候已久了！”
李野草点点头：“多谢主事了。”
开门的时候，她甚至感觉谢云红这几位姑娘比她还要热情，直直地把她给拽进了屋子里去。
关上门之后，最活泼的姚青青直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主事同意让我们走了吗？”
李野草一直没说话，刚才还高兴着的几位姑娘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陈盼弟眉头皱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箫：“我就说了吧，她那个势利眼的小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我们走？尽管是补齐了钱财，她肯定还有其他为难的地方！”
其实，陈盼弟也不算是说错了。
主事只是给她们一人多了二两银子的开价，李野草给瞒了下来，没告诉她们。
展莹莹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几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出声宽慰道：“野草姑娘也已经尽力了，也有想过帮我们出钱，我们应该感激她才是，各位姐妹想想，我们欠她的也不多了，指不定再有个三五月我们也可以自由。”
“真的能自由吗？”谢云红喃喃道。
就在她们议论纷纷时，李野草从自己的袖中掏出几张纸，默默地塞到她们眼前。
姚青青有点郁闷地推了一把，可又觉得眼熟，抱着李野草的胳膊拽了回来：“这……这是？”
她不敢确定。
李野草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打开看看吗？”
展莹莹是第一个接过纸张的：“有红章，这个应该就是主事当时跟我们签的协议！”
几个姑娘都有点不可置信，默默地把四张纸都分发到各自手中。
上面清楚地写着她们稚嫩的笔记和指纹。
谢云红一直都是话最少的那个，默不作声的时候，眼眶却猛然红了。
虽然她已经不欠主事一分钱了，甚至还多挣了一点钱捏在手里，但是主事也一直在施压让她跟自己续这份协议。
并且也威胁过她好几次，要不要决定转花伶。
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转花伶的。
尽管花伶赚得多，那也是靠尊严和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谢云红不屑。
“谢谢，谢谢你野草。”
“你们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要拿的，我坐一下，就等着带你们走了。”李野草有点累，遥春楼还是有点远的，她腿儿着过来，肌肉有点发酸。
在一旁坐着的时候，她看见几人手拉手额头抵在了一起。
她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这一幕却格外和谐。
遂后，李野草看见，她们纷纷地把手里那张纸撕了，痛痛快快的撕了。
撕碎的，是对她们人生束缚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