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手们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导师要找的就是他吧！怪不得他进来的时间那么蹊跷。”
“我去问问。”
“请问一下。”
喻汀转身，看到一个短卷发的女生。
校牌显示，她叫赵小雪。
赵小雪咽咽口水，颤抖着问：“请问你的身高是？”
喻汀站直身体，平静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呃……我看你好像差不多一米八，但是又不确定。”
喻汀问：“很重要？”
“嗯……”赵小雪不停往他插在衣兜里的左手张望，“是这样的，我们觉得有的线索可能藏在比较高的位置，想确定一下你的身高，看能不能够得着。”
喻汀睫毛颤了颤。
他思考了一会，回答：“我179。”
“啊？”
他看到女生嘴微微张大，眼睛瞪圆，连眨眼都忘了眨。
他嘴角微微勾起，重复了一遍：“179，差一点180。”
“啊，对不起对不起，”赵小雪回过神来，连连道歉，“打扰了。”
她踯躅了一会，又问：“请问……你的左手是有什么不方便吗？我看你左手总放在兜里。”
喻汀拿出左手，给她看了看：“习惯而已。”
光线不太好，看不清细节，但是可以确定，上面并没有戒指。
赵小雪结结巴巴地和他道歉，跑回人群，皱着眉和同伴讨论。
喻汀冷冷地看着他们，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无名指指根由于长期戴戒指所留下的压痕。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是他？”
“怎么可能？”
“那怎么办？还联系导师吗？”
“还联系什么？我就说他不可能是导师要找的人。看把你们吓的。”
“可是导师说要保护那个人，万一真的是他怎么办？”
“真觉得是他你们就跟着他呗。别让他添麻烦就行。”
脑海内传来一个女声：
【喻先生，您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喻汀收回视线：“处理完了，接着刚才的说，你准备了什么？”
女声忐忑地回答：
【我和NPC们那边说了，叫他们把场景布置一下。您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吩咐他们。我还通知了选手们，提醒他们好好表现。】
喻汀“嗯”了一声：“还有吗？”
【攻略放在您的衣兜里了，我这里还有电子版的。想中途退出、跳转剧情或者攻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及时联系我。】
喻汀左手在兜里摸了摸。
还真有张纸。
他打开来看了看，看到复杂如鬼画符的“攻略”，沉默片刻，把纸揉吧揉吧又塞回去：“不用这么麻烦，一切照常。我只是想看看这次的选手发挥得怎么样。”
【……是。】
女声还是很恭敬，只是有一点点沮丧。
喻汀问：“你告诉他们我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
这个回答并不令喻汀意外，反而让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需要告诉他们吗？】
“不用。”
【是。】
“嗯，”喻汀顿了顿，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
原本公事公办的女声顿时精神满满。
【您还有什么要求，我马上去安排。】
她过于激动的语气让喻汀觉得自己似乎误入了什么传销组织。
他适时地遏制住对方狂教徒般朗诵教义的冲动：“不用了。”
女声有些遗憾，但还是说了好。
【贺先生知道您的计划吗？】
“我去哪，还要和他商量？”喻汀的声音骤然冷硬。
和平常的清冷不一样，这次带着不悦。
女声安静了几秒，立刻回答：
【不需要。】
喻汀中断和她的联络，重新看向正在激烈讨论的选手们。
赵小雪刚刚撒了个很拙劣的谎。他们本身的团队里就有两个高个子男生，就算要够高处，也根本没必要问他。
他能猜到这些选手接到了什么样的指令，也能猜到发布命令的是谁。
但是那个人没想到，他在一个高中背景的副本里。在这里，所有人的体型都缩水到了高中时的状态，仅凭外貌根本不能锁定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他把脚移到地上的玫瑰花瓣上，想踩上去。想了想，又绕开。
花是无辜的，有问题的是花背后的人。哦不，神。
他不能和花计较。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喻汀侧头。
旁边的灌木丛里露出一双鲜红的眼睛，本来应该像是凝结的鲜血，但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因此更像刚刚喷涌而出的，温热的鲜血。
炙热，兴奋，带着幼童般缺乏常识的天真和热情。
发现喻汀看向自己，那双眼睛眨了一下，消失了。
灌木丛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活物在里面穿梭的声音。
喻汀直接走过去，问：“有事吗？”
那双眼睛又睁开，一个羞涩的少年的声音从灌木丛里传来：“主神……喻先生，晚上好。”
隐约可以听出，这就是刚刚那个满身是血向选手们爬的羊角人。
“嗯。”喻汀问，“你还留在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忸怩了一阵，用和外表极为不符合的娇羞语气问：“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喻汀向他伸手。
不一会，灌木丛里伸出一只皮肤溃烂，手指上还沾着血的手。
手里是一只陈旧的笔记本，一只中性笔。
可以看得出来，他刻意擦拭过本子和笔，但是因为他身上的血，本子和笔仍旧沾染了污迹。
少年惶恐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您会今天过来，没做好准备。要不今天算了吧，太脏了……”
“没事。”喻汀接过脏兮兮的本子和笔，眉毛都没皱一下，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还顺便加了句“好好努力，工作进步”。
少年虔诚地捧着本子，连连点头：“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努力！”
“嗯。”
喻汀把本子还给他，重新往选手们那边走去。
他们差不多该讨论完了。要是让他们看到这边的事，说不定会惹麻烦。
少年向往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
他居然拿到了喻先生的签名。
喻先生果然和传说里的一样又好看又温柔，还不嫌弃他的本子上有血。他明明听说喻先生有洁癖，很爱干净的。
不愧是他的偶像。
呜呜呜今天回去能吃三碗饭。
他握了握拳头。
今天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吓人！
“你刚刚发现了什么吗？”喻汀刚向人群走了几步，那群人就向着他走来。
秦昭然走在最前面，笑容可掬地和他打招呼。
这些选手明显讨论得不太愉快，之前指出他身份可疑的男生和其他人的分歧尤其大。
其他人走得挺快的，只有这个人拖拖拉拉跟在最后面，还拉长个脸。
喻汀记得，他叫李术。
“没，你们有纸吗？”喻汀把手上的血给他们看。
“我没有。”秦昭然摸摸口袋，遗憾地说。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李术还嘲讽一句：“这可是逃生游戏，以后血多的是，沾点血就要擦，那要带多少纸？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就别来这种地方了好吗？”
“李术，别这么说话吧，都是同伴。”秦昭然脸色不太好。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李术反驳，“再说了，谁跟你同伴啊，要不是分到同一个副本大家谁都不认识谁。”
说到底，这是个选秀比赛。
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只是暂时被分在同一个副本。
就算在同一个副本里，也要互相抢分。
“李术……”秦昭然脸色更加难看。
“没事。”喻汀打断他们。
他在自己兜里摸了摸，除了刚刚那张花里胡哨的攻略什么也没有。
他沉默片刻，拿出那张纸，用空白的地方抹了抹手指上的血。
这个动作被他做得极为优雅，像是贵族弹奏钢琴前的礼仪，连手上的血也像是精致的刺青。
几个选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有点迷醉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张纸是什么？你哪找的线索？”李术忽然叫起来。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喻汀。
喻汀在他扑过来抢之前，把纸揉成团，扔出门外：“废纸。”
“你扔了？”李术瞪大双眼，“我看到上面有‘攻略’两个字了！”
气氛顿时凝重。
其他人虽然没看清上面的字，但是自己的同伴私藏线索这件事，也足够令他们警惕。
更何况，为什么他会有攻略？
喻汀微微一笑：“我发现的线索，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刚刚说，我们只是竞争对手吗？”
李术一时语塞：“我……”
“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喻汀特意停顿了几秒，看他的脸涨得通红，终于语气缓和，退了一步，“你们觉得，这里出现的会是真的攻略吗？”
是哦，这可是逃生游戏，到处都是陷阱。
说的在理。
其他人纷纷点头。
算了算了，他们也不是菜到非要看攻略吧。
李术沉着脸，嘴里嘟嘟囔囔。
只有秦昭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一定。”
喻汀侧头看他，他却只是笑笑，状若无意地说：“对不去，刚刚导师突然发布新的指令，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现在我们走吧。”
他没有说是什么指令，也没有问喻汀是不是接到了指令。
喻汀懒惫地抬抬眼皮：“嗯。”
秦昭然摸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导师突然加了新要求，要收集什么徽章。”
他的语气很轻松，眼睛却紧盯着喻汀。
“导师说了这句话吗？”喻汀淡淡反问，“我怎么不知道？”
秦昭然愣了一下：“啊、那可能只有一部分人收到了消息。”
他又陷入那种思索的状态。
“你是队长？”喻汀问。
“我们还没选。”
“选一个，方便组织。”
秦昭然苦笑：“我们以前都不认识，硬要选队长，选谁都不好吧。”
他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彩：“要不然……你来？”
“凭什么他来？”喻汀还没说话，李术先喊起来了，“谁知道他当不当得好？”
“我拒绝。”喻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们随便。”
李术愤愤地跺了几下脚。
从进游戏，他已经从喻汀这里吃了好几次瘪了。
这换谁能受得了。
秦昭然叹气：“那我们先走着吧，等会如果太乱，我们再推举一个队长。我从草地里捡到了钥匙。”
一行人转身向旁边的门卫室走去。
赵小雪看着地上的玫瑰花瓣喃喃自语：“这为什么会有花瓣？”
喻汀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正好在她后方。
他冷冷地说：“因为有的生物虽然现在位高权重但审美永远和二十年前一样老土。”
赵小雪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这是在内涵谁呀？
怎么觉得身后好像有一道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