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第 334 章

水晶雕砌而成的华贵大厅里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氛围。

顾兔实时演绎什么叫作铁血无情的直男, 一脚就踹开了那具不要脸粘上来的老骨头架子,任由他‘哇’的一声整个骨碌碌滚在地面。

至于城主的威严——那大概是不存在的。

而昆他们这时也都互相陪同着站在大厅同一张白金地毯上,每人脸上都呈现出或复杂或迷茫的表情。

任谁本以为这趟是需要打起勇气前来接受高难度的考验关卡, 结果到了任务领取地点才发现, npc老头居然跟自己有渊源并打算开后门的样子,都要感到像是天降馅饼似的被砸得晕晕乎乎。

虽然事情发展荒诞且离奇,但如今他们也只能迅速接受这一点。

“总之,现在赶紧来个人解释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顾兔懒得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

于是葛朗·德扎立马利索地爬起重新漂浮在半空,那块威风凛凛的黑色宽阔披风在背后大展开来,为他恢复了不少原本神秘的王者风范。

前提是不去看他面对着顾兔时那幅谄媚的表情。

“嘿嘿嘿……那是当然, 小主人说的话当然要照做——”德扎漏风的下颔骨随着说话时咔哒作响, 大开的骨白牙关笑得几乎合拢不上。

估计是因为本身白骨形态就‘没皮没脸’, 这会儿他讨好起来完全省了人类特有的羞耻之心。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索性身旁真的有人看不下来, 肤质如岩石般苍白冷硬的黑发佩剑男子忍不住出言道:“德扎大人请冷静一些!难道, 那位小姐就是您以前提过的……”

实际上,这位看似随扈的黑发男子是德扎引退以后的继承人——北城现任君主葛朗·德里。但或许是他从小对德扎抱持敬畏之心,即使成为北城的暂代首领也依然显得唯唯诺诺。

德扎毫不客气地就用镶嵌了红宝石的权杖, 狠狠敲了这个小辈的脑袋一榔头。

“不准在小主人面前无礼!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啊,信不信一指头就我就摁灭了你!”

不管如何, 他当着外人面发出的呵斥都太过苛责了。顾兔略为挑了下眉,本以为那像刺头一样的男人的应该会露出隐忍或不服气的态度,但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扑通一声, 眼前的葛朗·德里瞬间就猛虎落地式土下座认错,身板折动之快甚至还刮出一片冷风。

“对不起, 德扎大人!!”

德扎不满意地嚷嚷:“不是让你跟我道歉!”

于是黑发德里膝盖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 迅速朝顾兔这一边重新土下座:“对不起!救世主大人!”

“……话说, 我们几个真的来对地方了么?”

眼前这一对前现任君主的相声组合,整得连昆单边白皙的眼皮都微微抽搐,严重怀疑这一趟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现在可以跟我们讲了吧——你口中说的‘小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兔这道泛凉的声线一瞬抓住了现场的重心,这下德扎不再露出那幅没个正经的表现,反而从那喉骨深处犹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其实小主人你是从这里出生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这则劲爆消息传出的一刹那,包括顾兔在内的所有人都油然愣住:“什么?!”

他们这帮来客的内心在这句话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随着该说的事实逐渐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事情必须要追溯到当年死亡之层刚开始发生变化的时期开始——塔里每个人都听闻死亡之层因恩流的到来而掀起了腥风血雨,但除了我们这些原住民外没人知道,在他之后还曾有一个神秘的女人造访过死亡之层……”

或许是回顾往昔的缘故,至今已风化成一捧白骨的葛朗·德扎不复原先疯疯癫癫的模样,向众人叙说的语调无端变得如云雾般缥缈虚无。

“以防吉黑德军在死亡之层被恩流尽数勦灭的丑闻流传出去,当时的塔王吉黑德立即下令让卫兵击杀所有敢于逃出死亡之层的住民,企图把这一层的所有秘密都埋藏在这日渐荒芜的红土之下。我和德萨……死亡之层所有住民的‘救世主’,就在这种情况下推开【塔门】出现了——

“她仅仅是往前踏出一步,周围的神水几乎就要被牵动得形成一股强烈的漩涡,毫无疑问,她的力量是能够引动毁天灭地那股灾难的力量。

“当望见她的那一眼起,我那双因恩流而获得的[预知之眼]便仿佛直视了从未见过的太阳般灼痛着,残余的滚烫不断刺激着我仅存的神经,烙印般告诫我一件极其准确的事实——那就是未来不久将会支配着我们整个死亡之层的‘主人’。”

提及当年遗留至今的那份撼动,德扎怅惘望着顾兔那张一见如故的脸庞时,所陈述的语调逐渐哽咽:“仔细回想一下,主人当时还怀有身孕呢……闯入塔中嘴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地儿这么破,还让我怎么养胎?!】的嫌弃呜呜呜……”

顾兔木然地道:“……她‘怀着孕’?”

……那暴躁娘们儿肚子里揣着的球该不会就是她吧?

德扎非常肯定地头如捣蒜般点着脑壳:“是!主人亲口说‘不久前刚好死了老公,随便找个地方来养胎’,所以才随手推开了一扇门来度假的,谁知来到了个像死亡之层这么鸟不生蛋的地方。”

“不久前刚好死老公……”

这下不仅是顾兔,连昆他们都麻了。这句话里的槽点未免也太多了,反倒让人不知道该从何下嘴吐槽。

德扎并未察觉面前这帮孩子内心满满的槽意,满心沉浸在过往美好的回忆之中:“既然来都来了,在我们的央求之下主人终于同意顺便改造了一下她的安胎环……啊不,我们的生活环境,不过她在当时给予了我们三种选择。

“一是给予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和水源’,以此解决死亡之层粮食短缺的窘境;二是赐予我们‘可以随时发动木遁能力’的细胞,来改造当地逐渐失去生机的土壤和环境;三是直接从源头上让我们所有人免去‘死亡’。

“可粮食和水源一旦再次遭受灾难便会摧毁,能力者也终有会迎来寿尽的一日……所以我在和德萨商量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三种‘生存’的方案,那就是借由主人的力量,让‘不死’的咒术覆盖到整个死亡之层的土地上。

“只要所有人的灵魂都保存在安全的地方,灵魂不灭,我们便精神不死。除非有远比这份咒术更强大更复杂的诅咒攻破印迹,我们的肉//体就永远能重组再生。”

说到这里,德扎闪烁着灵魂之火的眼窟窿对准了顾兔的方向,似要把她那副平静以对的面容印刻在灵魂里。

“主人的作风是相当强势的,即使是她一时兴起的念头也会当即付诸行动。在她逗留期间的号令之下,我们整个死亡之层的南城与北城领域都统一归顺了她的支配。”

昆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发现了他话里的某个漏洞:“不过,恩流当初是为了血洗死亡之层才会到那里去的吧?她想要统治残留着恩流余威的死亡之层,恩流会允许吗?”

恩流那日并非意外踏入死亡之层,而是持着目的才打开了那扇塔门的。

早在一开始还无人知晓的时期,这一层其实是阿琳——也即是夜母亲所居住的楼层,但吉黑德却在自身爱而不得后于这一层痛杀了阿琳的孩子,并在阿琳带着婴孩的尸体离开楼层后,派兵在这一层修建起供奉自己的祭坛,吸引大批塔王的信徒蜂拥而至。

恩流见不惯阿琳的楼层被吉黑德如此糟践与侮辱,于是便血洗了整个死亡之层,让红色的神水雨在管理者的尸骸世界里持续下了无数年月。

由于消息被王室尽数封锁,不明真相的塔中人物只知道恩流貌似是与塔王吉黑德之间发生了仇怨,但仅仅从这点看来,也能意识到死亡之层对于恩流而言是怎样一块禁区。

如果再次有人想要对死亡之层下手,他真的能就这么轻易袖手旁观吗?

德扎明显理解出言质疑的昆是在顾忌什么,不由用指尖搔了搔自己的鼻梁骨:

“嗯……恩流确实是位如神使一般非常强大且神出鬼没的神秘人物,当初主人几乎是在他刚离开不久就降临在死亡之层的。她所在死亡之层掀起的风潮,很不幸地被还留意着这里动向的恩流发现了……”

说到这里,德扎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顾兔那张跟印象里主人极其相似的脸。

“主人那段时期的脾气非常不好,直接向人放出了一段狂妄的宣言:‘我告诉你,怀孕的女人可是很暴躁的——我爱占这个地儿就占这个地儿,不服你有种来打我啊’,那一日,死亡之层上方萦绕两人周身涌动的力量几乎要将整个楼层的神水抽干,让人感觉仿佛又一次末日的来临……”

不必德扎多加描述,每个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那幅场景究竟是有多么险恶。能做到杀死管理者的顶级非甄选人员,以及同样来自塔外起手就能毁灭一方小世界的神秘闯入者,两人之间的战斗绝对是一个小小的楼层所难以承受的。

顾兔开口问了大家都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那她和恩流打起来了?”

德扎对了对手指,弱弱地告知了她们真相:“没有……因为恩流实在长得太帅了。”

在场除了顾兔之外的全员沉默了。

就,不出所料。

顾兔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投注到自己身上的复杂视线,面无表情道:“干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颜狗生出颜狗来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或许是因为从怀孕主人的身上看见了某位故人的影子,恩流对待主人的态度并不像面对吉黑德军时的那么不易近人,甚至可以堪称优雅有礼且温柔了。”

德扎黑洞洞的眼眶这时不经意地投向了队伍中夜的方向,使得这位长相温婉和善的少年微微一愣:“……嗯?”

是在看他?

但很快德扎便挪开了视线,沉浸在对恩流的人格魅力中嘿嘿笑道:“真不愧是未来拥有塔中最庞大粉丝团的男人,恩流大人真的又强大又帅气嘿嘿嘿……”

然而当他感应到顾兔等人投来的死亡视线,德扎立即重新摆正了表情,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所以双方便暂时达成了平衡,之后就是小主人的顺利降生了。”

“她约定只要红月悬于这个楼层的天穹一日,就象征着死亡之层接受那份来自塔外的神秘红芒照拂——”

“那是你的母亲,所预留给你的‘出生礼物’。”

直到德扎怅惘的声音在城中大厅远远回荡开来良久,顾兔也并未发出任何动静。她手抵着自己秀白的下颔,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身旁的人也露出各有所思的表情,最终还是昆下定决心凑近她耳边轻声问:“兔兔……你怎么想?”

顾兔豁然抬眼,发现夜和霍克尼他们同样露出仿佛在等待着她回应的表情。

无论是刚认识她的人还是一路相伴而来的人,这都是他们第一次听见有关兔兔身世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个葛朗·德扎话语里的真实性有多少,但那把老骨头应该没有说谎,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说谎。

沉默了片刻,顾兔忽然抬起了头:“阿圭罗,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烦恼’是什么吗?”

昆直觉这话里好像埋下了什么陷阱,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这只兔子:“……什么烦恼?”

顾兔淡定地望向了大厅华丽的天花板纹饰,以平直不带起伏的声线感慨道:“如果我不努力,恐怕就得去继承家产了——这烦恼真是可怕。”

昆:“……”

昆:“我现在只想狠狠扯歪你这张兔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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