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江海的病吃了周大夫开的药后,虽好了不少,但反反复复,周桂仙及江月芝两人来来去去,都花费了不少银子。原本两人也是没什么积蓄的,江海吃了半月的好药之后,二老的积蓄都被花的精光。

周桂仙只好去借银子,原本她在村里给人的印象就是尖酸刻薄相,没有几人会愿意借给她。

旁热不借,只好腆着脸问家里亲人借。之前江贵去世,几兄弟闹分家都伤了和气,后江书云瘫痪,几兄弟又打架,关系又更僵了一层,此时没人会借钱给她。

江炳如今是个孤寡老人,江仙开春就出嫁了,连回门都没回。江虎一直在县中做活,听说做得不错,挣了些银子。可是不管江炳怎么叫他回来他都不回。

江炳是积攒着些银子,可是大多都赔给了乔四。如今他手被乔四砍废了一条,做活不如之前,日常还要花钱买米吃,他哪里还有银子。况且他为人吝啬,向他借钱,他绝对是不肯的。

再说江烈端一家,他儿子江秉还未成婚,江荷虽嫁出去了,但她婆家待她不好,江荷经常往娘家跑,一住就是半个月。况且上半年路群花也害病,也花废了不少银子,吃了不少药才见好。

他们家也是没有银子的。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再者就是江福昌家里,江福昌是有银子的,他只有一个江九娘,江九娘还争气,在县里药材生意做得红火。他们两口日常种些田地,也种得不多,够吃就行。平常村里人还在地里忙活的人,两口已经坐在院子里吃晚饭了。

若问江福昌借银子,借二十两银子都是借得出来的,但他们家与他们坏了关系,江福昌未必肯借。

再说江丛六,他喂了好些鸡,鸡养得也不错,江西每月都会拿银子回来,日子是过得不错的,借银子应该也能借出来。

但是之前他们亦坏了关系,恐怕江丛六也未必肯借。

周桂仙是左右为难,若她回娘家借钱,娘家兄弟也未必肯借给她。她现在已入窘境,不知该怎么办。

家中值钱的东西,她也差不多典当了个干净,家里喂的五只鸡和六只鸭她都卖了,就差把家里的大黄狗也拿去县里卖钱。

周桂仙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腆着脸进了江丛六的家门。一进门她就哭自己作孽太多,遭了报应,自己悔不当初,该好好孝顺爹娘。

她哭得凄惨,说江海病得严重,没有药吃就不行,如今快瘦成皮包骨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希望他们能借她点银子。

杨秀也不知她是真后悔还是假后悔,但江海为人与周桂仙是截然不同,算是个仁善有良心的。

他不能因为他们和周桂仙的关系不好,就不借银子,害了江海的性命。他们与周桂仙关系不好,是因为周桂仙自私自利,不懂感恩。他们与周桂仙是不同的。

如今江海重病,若是因为他们之前打过架吵过口而不相帮,其实本质上与周桂仙一样的。要教训一个人,并非要打要骂,而是在她来求我时,我大度的帮她,更显我的气量,也更显她之前的卑劣。

杨秀借了二两银子给周桂仙,道:“四嫂如今困难,不用急着还,待你有银子了再还我不迟。”

周桂仙道了多谢二字,拿着银子离开了江丛六家。

周桂仙借完江丛六家,又来江福昌家借。她姿态仍与进江丛六家借钱一样,一进门就开始哭,说江海病重等等。

张秀群是极恨周桂仙的,当初江九娘在江书云去世之后,昏迷了三天,醒来就开始不说话,当初周桂仙就为了江书云那点嫁妆,硬生生的要闯进门来在屋里找。

她更是记得,自娘瘫痪,九娘喊了几个长辈来家中商量怎么照顾娘的事,要不是几位长辈在,周桂仙是要当场发火大人的。

这些都是小的,她忍忍也就过了,她最不能忍的,是在一家人商量过后,几位长辈走后,周桂仙明里暗里的骂九娘贱、婊。

她养得好生生的女儿,向来恪己守礼,从未做过逾矩之事,如何能骂得这些脏话。

如今她有难了,哭着脸来求了,倘若今日是九娘躺在床上,她使干净了银子,她哭着来求她周桂仙,她未必肯借。

她当初把事情做绝的时候,又有没有想到今日?

张秀群道:“你我都是靠天吃饭的,你没有银子我又哪里来的银子?”

周桂仙没想到张秀群竟然不借,哭着求道:“三嫂,我求你了,我实在是没银子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我典当完了,江海还等着吃药。六弟妹都借给我了。”

张秀群道:“她借给你是她的气量,我没有那个气量。我就是记仇不救小辈的贱妇,你奈我何?”

少拿高尚的品德来绑她,她活了这大把岁数了,要那不能吃饭的玩意儿来干什么?她女儿之前被她这般辱骂,她焉能不记在心上,她心里的这口气,可半点没消。

周桂仙哭着道:“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是我贱,我自私,我该打,我该死,三嫂,我儿真的不能断药啊,不然阿海真的没有活头啊!”

张秀群道:“你现在知道疼了,你现在知道要你命了,当初你骂我九娘的时候,在她生病来找娘嫁妆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疼你知道吗?”

都是当娘的,她周桂仙从来不知感同身受。

张秀群道:“你今天就算是在我跟前磕破了头,我也不会帮你!这是你的报应!”

周桂仙哭得泣不成声,道:“是我该死,可是我儿无辜啊呜呜呜呜….我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了,我求你了,三嫂我求你了….你现在怎么骂我都行…”

张秀群道:“我绝不会给你银子!”

周桂仙知道,张秀群是铁了心不会把银子借给她,她在她跟前再哭也没用,于是起了身,离开了江福昌家中。

江福昌在一旁出声道:“阿海这孩子与他娘不同,如今害了病,我们手上又有闲银,不如给他去一些,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张秀群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少给我指手画脚的。”

江福昌道:“还生气呢,你何苦与她置气,白白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张秀群道:“哟,看不出来,你还从未把那周桂仙放在眼里。”

江福昌道:“我不待见的人,就把她无视,省得惹我心烦。”

张秀群面上带笑,道:“看来我还得向你学学,你这境界比我高。”

江福昌讪笑了两下,道:“热水洗澡吧,天热。”

张秀群道:“地里的西瓜结得不错,哪日江西回来,让他给九娘捎去一些。”

江福昌道:“好好好,你就记着你女儿。”

两人去灶房烧了热水,洗漱过后,上床歇息。夏日的夜里还是有些热的,但只要到亥时,就能慢慢凉快下来。

二人睡了,但江九娘还没睡。她坐在桌前,点着灯笼,正做衣裳。微热的风轻轻从窗户吹进来,吹起了江九娘披散下来的头发。

她刚刚沐浴,洗了头发,柔顺黑亮的长发就这样披在肩上,别提多好看。

陆淮从窗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子肌肤雪白,长发柔顺如瀑,气质温婉娴静,在灯火下拿着针线制衣。陆淮在窗外道:“可否也给我制一件?”

江九娘被陆淮的声音吓一跳,在寂静的夜里,四处都静悄悄的。她一个孤身女子,住在此处,原本心里就是有些发虚的。此刻她做衣专注,突然出现一道人声,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

江九娘被手中的利针戳了手,当场左食指就冒出鲜红的血液来。陆淮忙拿出怀中的手帕给她捂着,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江九娘道:“你夜里来此,是有要事吗?”

陆淮道:“是有重要的事。”

江九娘道:“是什么?”

陆淮道:“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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