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父与子、似乎又是要下雨了

这问题让江画哑然失笑。

大约李傕是真的在担心李傃身为太子迟迟没有定下太子妃这件事情,所以他才会在这时候避着人发问。

但她的确也没有想过李傃的婚事。

虽然她拟了东宫的承徽良娣,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那是李章不会采纳的。

这样的事实,李傕应当也心知肚明,但他现在还是开口询问是为什么?大约可以看作是对她的确是信任,在皇后去世后这几年她对他们兄弟的照顾,还是换来了一份难得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郎——和李傃不一样,李傕长相更像李章,五官深邃轮廓鲜明,尽管脸上还带着几分年轻才特有的稚气,但已经能看出将来会是和李章一样冷峻而带着不怒自威神色的样子了。

这样长久的沉默,让李傕大概发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他低头喝了一大口茶,好半晌才道:“是我为难了娘娘。”

江画回过神来,拿起了茶壶给李傕重新把茶水斟满,然后才道:“这事情如若是皇后娘娘尚在,大约是好办的。只是如今宫中,除却陛下,其余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件事情。”

“但……”李傕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太子殿下应当也知道。”江画看着李傕,“我想,太子殿下也有他的打算,殿下不妨去问问太子殿下心中到底是怎样想?”

李傕眉头微微皱了皱,看了一眼江画,又扫了一眼这安静的大殿——刚才他才开口问了那问题,徐嬷嬷便迅速退到了殿外,还把其余宫人都屏退了,现在殿中只有他与江画,这是能敞开说话的机会。

“陛下与太子殿下是父子,与殿下也是父子,你们之间的关系在有些时候或许看起来复杂,但撇开那些之外,仍然还是父子。”江画看着李傕,把自己曾经琢磨过的事情慢慢说出来,“或者由于你们各自会有其他的身份,看起来君臣凌驾在父子之上,可首先是什么,其次才是什么?”

她想到了上辈子时候的情形,上辈子时候太子的确一直没有娶太子妃,但在太子去世之后,吴王却是娶了吴王妃的,不仅娶了,而且吴王妃家世极好,李章给予了吴王许许多多的赏赐和恩典,不仅划给了他极大的封地,还特许了他能在封地和京城之间自由来去不必额外再上奏。

那时候宫里面人说是李章已经放弃了吴王,不打算把皇位传给他,所以才这样对他放纵,所以才让他早早儿出了宫在外头做个闲散王爷。

她当初也听自己生下的李俭信誓旦旦地肯定这一点,那时候李俭对她说,宫里面现在就只剩下他还有丽妃生下的两个皇子,楚王也在宫外建府,他想做太子,可她这个淑妃却还不如后进宫的那个丽妃,并且她娘家半个人都没有想找个帮手帮忙都找不到。

现在去回想,李俭那时候认错了局势,或者说有人误导他认错了局势,否则后来他不会走向了困境,也不需要她用死用母孝去救他一次。

重新看上辈子的局势,那是李章在失去了太子之后对李傕的爱护——或者也算是一种磨练,他并没有看上李俭,甚至也并没有太认为楚王可以做他的储君。

从这一点再来反推现在的情形,那便还能看出,或许李章对皇后所谓的爱情虚伪到让人作呕,但他对太子和李傕或许并没有那么无情,他身为皇帝的那一面足够冷静,身为父亲的那一面却并不冷漠,只是有些事情就如乱花迷眼,看是看不清的。

如若不是她重生了一次,还亲历过一次当年那段所谓的太子位之争,她也看不出这其中有这样门道。

而眼前的李傕——她想起来上辈子时候的吴王,她吞金之前的情形是怎样的?是李俭已经为了太子之位疯狂,他纠集乌合之众,却被吴王挑拨得对楚王李佾动手,而楚王李佾发现了李俭竟然有这样心思,于是丝毫不打算客气地想干掉他,她意外地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去劝了李俭让他收手,但最后无果,只走投无路,心里只想着能换李俭的一条生路,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

她不知道她死之后最终是怎样结果,她只知道母孝那三年能让李俭苟活,三年之后他会怎样?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也并不想知道。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太久,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这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局面,她再也不需要再为上辈子的苦闷而心中郁郁。

“我其实之前一直在想,母后当初留下的话。”大约是已经解决了自己心中的迷惑,李傕有了闲心来问自己有兴趣的事情,“娘娘想出宫去,可是……现在娘娘在宫中分明更好不是吗?六弟将来能封王,娘娘正大光明出宫让六弟奉养,倒是比别的方式出宫更好。”

江画正想得出神,忽然听着这话,倒是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了李傕在问什么。

“殿下从小生活在宫中,当然会觉得宫中好。”她想了想,这样回答道,“也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宫中的确是好去处吧!”

“但娘娘不这么认为。”这问题李傕想过很多次,他以他的认知来看待,只能想出大约江画进宫前有个青梅竹马之类,否则他是想不出来这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出了皇宫还有什么地方能过得比在宫中更好呢?

“在外面自在。”江画笑了笑,语气很自然,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出宫去,“只自在二字能说明一切,宫中或许很富贵,只是不自由。比如现在我与你说话,便需要有那么些人在外面守着,否则谁也不知道现在我们所说的那些传到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傕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用听从别人,也不用去顾忌别人。”

“不过那应当是会很久以后?”江画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这世事变化,或者我都等不到那时候,就发生了什么意外。将来的事情虽然心中总有希冀,却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发生。”

李傕在宣明宫用过了晚膳才离开回去德安宫去。

晚膳时候李章过来了,江画于是让人把李俭也抱来,四个人一起用了晚膳,说了些场面上的父慈子孝的话语,倒是也不显得冷场。

李俭比平常显得更沉默一些,不似之前那样活泼,倒是惹得李章多问了两句,但也仍然不过是随口几句,比较他刚过来为李傕出行时候问过那些话,便能很明显地比较出高下和亲疏。

李傕走后,李章倒是在宣明宫留下来,似乎是想要直接在这里过夜的样子了。

江画有些意外,皇后去世之后李章在后宫中是不留下过夜的,这次留下多半是有什么事情?

心里这么琢磨着,她面上没显出来,只让人准备了各种物事来让李章先洗漱更衣。

这么一番工序颇多又复杂的皇帝更衣洗漱全部做完,天色已暗,外面忽地起了风,风中带着潮湿味道,似乎又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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