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慧明就结束了自己的讲法。这也是他为了不引起众人的厌恶之感，要真的讲下去，他能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一个月前，他发现即便在京城也无法顺利的传教后，他当即与鸿胪寺的接待官吏联系。表示愿意“无偿”捐献十万两白银，以帮助苏湘两洲灾民。然后就是希望能在京城内举办一次佛门讲法，来的人最好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件事报上去之后，没过多久，成德帝就同意了。这段时间江南一带灾民众多，户部正发愁呢，这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吗？
慧明来中原，携带的钱财其实不少，但之前他都不愿意用这些黄白之物，坚持自行传教，可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了。世人愚昧，没有足够的利益，真的很难走出佛门传教的第一步。
好在，皇帝还算是信守承诺，这场讲法声势浩大，皇室也来了不少人。这传教的第一步：“势”，他算是勉强达到了。
慧明看了看在座的众人，周围凉棚里坐着的那些“达官贵人”普遍没有太多反应，就只有几位夫人、小姐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这点在慧明的预计之内，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这些人，而是旁边的百姓。
此时，他刚刚讲完，百姓们大多还在思索中。有的反应快的，已经开始跟旁边的讨论起刚才听到的东西，询问对方有没有听明白。对于慧明来说，这些都是潜在的信徒。只要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有把握将一半以上的人发展成为佛教信徒。
那些所谓的高官，对慧明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一旦涉及到利益，佛门是不可能满足这些饕餮的，而且佛门也不可能忍受身上还有这么一群吸血虫存在。重要的是，在普通百姓中尽可能的传教。
只要全国有四成以上的佛教信徒，那么国王就算不情愿，也得表露出对佛教的信仰。青龙寺周边有好几个小国，都是这么将佛教立为国教的。
慧明讲法结束后，当即就有几位书生上台与其辩论。这些人有的是某家的门客，又或者是著名的学士。
慧明先是一愣，这可不在之前告知自己的流程里。但他随即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听的谁的命令，可是比拼辩论佛法，他可从没怕过。
这上台的几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在京城都小有名气，平时也好跟人争辩，少有输过。经常能咬文嚼字，抓住对方言语中的一点疏漏不放，说的对方哑口无言。
可是这次，他们发现遇到对手了。即便是发挥了自己全部实力来颠倒是非，可每次攻过去，就发现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和尚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轻易的就将他们的攻势化解。甚至是据此延伸出更多的理论来，继续向百姓解释。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来找茬的，他们差点就以为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台本，让这个和尚能够借此给其他人更加充分的阐释佛门理论了一样。
宰辅大人眼看这成为了一场闹剧，随即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慧明面带微笑，跟宰辅对视了一眼，随后默默的整理起自己面前的经书来。心中暗道可惜，要是能继续辩论下去，他有把握能把对方说的怀疑人生。
不过慧明自己的精力确实是有些不够，需要休息了。单就是讲法并不费神，真正费力的是他依靠自己面前三本几乎要成为法宝的经书来与在场几百人共鸣。而且这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对于他一个小小的沙弥境来说，还是相当吃力的。
而且，从讲法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不下四道窥探的灵识袭来。两道是从皇宫方向传来的，一道来自西北方向，一道则是刻意隐藏了来路。为了避免破坏讲法，慧明还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防备可能的偷袭。
同时要讲法、借助佛经来与听众共鸣、还要防备搅局者，真的是将慧明堪比金丹境的念力折腾得够呛。
段萧生看到皇室众人撤离后，与会的众人也开始陆续起身了。百姓自然是走的另一边，不会与他们撞到一块儿。段萧生注意到，慧明和尚把东西收拾好之后，慢慢的走向了百姓离场的方位，似乎是要“巩固战果”。
倒还真有不少人发现“高僧”走了过来，立刻围了上去，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
段萧生收回了视线，摇了摇旁边两个呼呼大睡的傻姑娘。
“欣婷、司婷，醒醒，该走了！”
“啊，吃饭了？”
欣婷一下子没坐稳，猛地撑了起来。引来旁边不少人的低声嘲笑，还有些人看了看两位姑娘的脸，略显遗憾的摇了摇头。
能来这里还有个座位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差的也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商，还得是家里有人在朝中当官的那种。所以来的小姐、千金都受过很严格的教育，同时也都很重视自己的仪态，生怕给他人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像这两位姑娘如此的“不拘小节”，要么是皇亲国戚，不在乎这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有的皇亲国戚他们背的比皇帝都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俩小姑娘估摸着是心恙了。
“哈——啊——讲完了？”司婷伸了个大懒腰。
“嗯，结束了。准备着走吧。”
“啊？哦，好。这梨不错，回去让刘叔去问问看还有没有，我们回去慢慢吃。”
“嘶——我就算了吧，太凉了。现在牙还有点酸。”
“那回头，你别吃。”
“不行，最多，嗯……最多我少吃点。”
“咦——口是心非的。”
“我……”
这时候，刘老夫人也跟好友道完别，准备过来带着司婷几人往回走了。可她一转身就看到司婷刚才睡觉时，脸在椅子上硌出来的印子，还有那几缕凌乱的头发，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
“走吧！”
刘老夫人在外面没有多说什么，但司婷知道，回去指定又是一顿数落。她跟在刘老夫人身后，对着齐欣婷吐了吐舌头，没成想这一不注意，给撞倒了旁边的人。
“不好意思啊，诶？怎么是你。”
被撞到的人，没能经受住司婷那筑基期的力量，当即就被撞翻在地。好在司婷下山后都有意识的控制力道，而且地上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那人只是一下子被撞蒙了，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那人还在晕乎着，一下子听到司婷的声音，感觉有点熟悉，转过头来一看，原来竟然是那张这十几日里都恨不得撕烂的脸。
“是你？！刚好，你把我推下水的事，还没完呢！”
来人正是十几天前被司婷一脚踹下水去的孔昊明。话说他当日落水回家后，本来是打算集结狐朋狗友去把场子找回来的。可是等他刚回家，就被老爹孔尚书叫住了。
说来，孔昊明在孔府的身份略微还是有些尴尬的，他跟当年的武威侯一般，都只是个庶子。可他比武威侯运气好，他老爹不太行，明媒正娶的夫人和小妾都只给他多加了几个妹妹，没有嫡系的子嗣。
所以，尽管没有正儿八经的身份，他也能在孔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于，只要他能考上科举，混个一官半职，他就有机会把名字写进族谱，成为正儿八经的孔家继承人。
孔尚书叫住了孔昊明，看着他一身的狼狈相，得知他又在外面闯祸后，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甚至于，还当即给他下令禁足，近段时间不得外出。
孔昊明也是纳了闷儿了，他以前在外面欺行霸市、胡天胡地的时候，老爹也没管过他，这次怎么会突然给自己禁足呢？
随后，他旁敲侧击很多次，外加他科举虽然仍旧没考上，但好歹“谋略”一科分数不低，这才让孔尚书松了口风。
“最近，京城里会有大事发生，你给我安生点。”
这是孔尚书的原话。孔昊明也不是傻子，当即就赌咒发誓，一定好好在家里待着，绝不出去乱跑。
当然，这种热度也就那么一会儿。这不，没过几天，他就求着老爹带自己出来玩玩儿。孔尚书也想着，这佛门讲法本身就不是个太大的事，带儿子出来放放风应该问题不大。
只不过，作为一个没有名分的庶子，孔尚书也只能安排自己儿子到一旁稍微偏一点的位置待着，没有和自己坐在一块儿。
反观刘老夫人这边，作为武威侯母亲，他是有资格和朝中一品大员家的女眷坐到一块儿的。只不过武威侯在朝中的位置尴尬，刘老夫人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人误会武威侯的站队问题，所以她平时结交的都是些官职不高的普通官员家属。因此，她才会坐到这么偏僻的位置。
可就因为这种种巧合，让司婷和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碰到了一块儿。
“喂，什么叫我把你推下去的？明明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而已。”
“你的腿都踢到我腰上了，现在都还没消肿，管这叫‘不小心’？”
刘老夫人看到司婷跟人吵了起来，为了一句：“嗯？司婷，发生什么事了。”
孔昊明看到刘老夫人走了过来，老太太气质不凡，先是让孔昊明吓了一跳。随后他反应过来，这个位置坐的，最多也就是七品官的家属，自己肯定不用怕。
嗯，这波优势很大，孔昊明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