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霞问道:“诗怀雅,你能找到这次地下会议的地点吗?”
诗怀雅语气里充满了自信:“我不能,但是我有帮手。”
她拿出了手机,在上面敲打了几下,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衣袂带风声。一个约摸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一下子就跑到了二人跟前站定,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诗怀雅姐,林雨霞姐,上午好。”
再一看这小伙子的装束,头顶光圈外加一个灰白色的斗篷,不是抢劫案中那个百发百中却又一人未杀的小五,又能是谁呢。
站在两位大小姐面前,小五的态度恭恭敬敬。他高出诗怀雅二人一头,可说话时一直在点头哈腰,头顶的光圈几近压到诗怀雅下巴的高度。
小五堆笑着道:“两位姐姐,这次的集会,我来给你们带路。”
林雨霞吃惊得就像见到了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就是前几天还在犯大案的枪手?你把他提出来了?”
诗怀雅道:“这次的集会跟李仲和柳一心脱不了关系,我们跟小五算是利害相关,而且姓特的也替他求情来着。”
“特子,特子,你嘴里一直念叨这个人。”林雨霞用手托起了下巴,“要是特子长得真如你所说,像我这样秀气的话,全龙门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吧?”
诗怀雅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谁会喜欢那种小偷啊?”
林雨霞装作没有听见,仔细地对着镜子将头帘前方的两缕头发收到耳后,将假发戴上,两个老鼠耳朵自然而然地顺着假发的缝隙冒出来。
宽松的保安服柔软而合身,林雨霞甚至有点喜欢这身衣服了。
她换好衣服后,站到了诗怀雅面前:“怎么样,龙门保安队,扛起枪来就是兵!”林雨霞学着保安的样子敬了个礼,“像不像你的那位特大队长?”
“林姐姐,像极了。”小五拍手道。
诗怀雅道:“唯独差了点他那种穷酸而又自信的气质,但已经很像了,我们走吧。”
林雨霞轻笑了一声,紧跟上了小五的脚步。
诗怀雅瞪起了眼睛问道:“臭老鼠,你笑什么?”
林雨霞捂住了嘴:“我在笑有些人口是心非,这个小偷怕不是把某位大小姐的魂儿都给偷走了,连气质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诗怀雅似乎气得要跳起来:“臭老鼠,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林雨霞捋了捋头上的假发,笑得更开心了:“别忘了,这次可是你求我帮你办事。对了,这个群豪会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五接过话茬,开始补充:“各个公司到了年底都会开会,群豪会,就是龙门黑道的一次年终大会,这次会上,由黑道各界的悠悠之口评判出各行各业人物的高低。”
“说白了就是找个机会交换情报顺带吃喝一顿。”小五笑道。
龙门作为一个巨大的移动城邦,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龙门内城区、龙门贫民区、龙门外环。
龙门内城区和贫民区统称为龙门城区,内城区由魏彦吾率领的近卫局管辖,贫民窟是鼠王的地盘。
龙门外环区则是荒凉的三不管地带,多组黑帮势力在这个地区交错纵横,整合运动洗劫龙门城过后,外环区老牌黑帮式微,逐渐被更狠、更有活力的年轻人所取代。
旧王消弭,新王即位,本就是自然之理。
小五一行人并没有着急去往外环,先到的是众人都很熟悉的一个地方,雪花酒馆。
在没有雪的冬天,雪花酒馆的玻璃被老板娘杨雪擦得接近透明,微微地反射出街道车来车往的虚影。
冷风吹散了清晨的雾,墙角的野草被冻得发白。这样的天气,行人们习惯于进走酒馆,点上一杯热豆浆或者咖啡作为一整天工作的兴奋剂。
小五也点了三份,杨雪也给了他三份。
不过是三份面包,炙烤得烫手的长条面包。
“小五,远道从拉特兰而来,龙门可住着安适?”杨雪说着近乎俗套的问候,背后却暗有所指。
小五没有说话,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乔装打扮的诗怀雅和林雨霞,酒馆里几乎没人能认出她们两个的真实身份。
杨雪给三个人各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喝酒,喝完再拿通行证。”
小五一口干掉了整整一大杯酒,把空杯子扔到一旁,开始认真地打量三块面包上面的褶皱,认真得令人胆寒。
最保密的情报,往往不会写在纸上,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街边的石头,经过安排都能传达信息。这次向小五讲述情报的“嘴巴”,就是面前的三块面包。
他上一次这么专注,就是在抢劫案当天,上子弹,找目标,射出子弹。
过了一会,他眨眼道:“雪姐,大致的位置已经清楚,请给我们发通行证吧。”
杨雪对着小五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向诗怀雅冷冷道:“另外两位大小姐还没喝酒,喝完再发。”
诗怀雅自以为易容技巧天衣无缝,却不料一进门就漏了馅。
她脸上一苦,此时的表情就犹如嚼到了一整块没熟的酸杏,吞吞吐吐道:“你认得我?”
“近卫局督察组组长大小姐,还有鼠王家的千金,你们是想扮成特子和游商参加群豪会,是也不是?”
诗怀雅不得不承认:“没错。”
“要是别人啊,肯定认不出来你们,不过阿姨我至少认得清特子。”杨雪嘴角微微上扬,“特子还是毛头小伙子的时候,就天天来我这找酒喝,我少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臭猫,看你出的馊主意,连老板娘都骗不过。”林雨霞瞪着诗怀雅,脸上写满了埋怨。
杨雪笑着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开通行证,因为特子的名号现在还没有人用过。”
说完她拿出了三张硬纸制成的卡片,上面刻着钢印和杨雪的签名。
杨雪道:“这个卡片是护身符,拿着这个,外环的机车族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虽然林小姐打扮得已经很像特子,但有时候证件比人脸管用,可别弄丢了。”
诗怀雅接过了卡片,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杨雪仍是不依不饶,指向了杯子:“不必谢,喝酒。”
诗怀雅不甘示弱,鼓足气劲说道:“喝就喝。”
酒杯被紧紧捏起,整整一大口烈酒直接灌进了喉咙。现在的她,只觉得胃在燃烧。
杨雪这样一个年近五十的老阿姨,见诗怀雅将杯中之酒一口干,突然笑得就像个孩子:“大小姐,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可没见过哪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能把这一口闷掉后,还能继续走路。”
归功于严格的家教,诗怀雅从小就没喝过这么烈的酒,最多也只是在晚宴时小酌一口红酒。满满的一杯白酒,远超出了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酒量,胃里一阵翻滚过后,她开始咳嗽,几近呕吐,可她还是要强地把呕吐感生生地憋了回去,眼睛都已经被憋得发红。
她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恨恨道:“阿姨,小看女孩子的人,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雪道:“我知道你是督察组长,但是到了外环,最好别太张扬。”
小五拍了拍背后背着的枪,道:“不妨事,按特哥的嘱咐,我会护两位大小姐周全。”
龙门内环,高楼林立,贫民窟和居民区之间并没有明显的边界。
楼林之中,市井嘈杂,人声如雨。
可越往外走,人声却越发地变淡了,混凝土楼和高耸入云的高塔在不经意间已被低矮的平房和郊野边杂乱生长的狗尾草取代。
碧空如洗,昼依旧。
无论是严密有序的主城区、嘈杂繁乱的贫民窟,或是罕有人至的外环郊野,阳光都会平等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小五手持一根枯木条,走在最前面带路,走一步便用木条敲一下地面,略显笨拙的姿态活像一个卖卜的瞎子。
诗怀雅被太阳一照,周身舒适,酒意消散得快,话也自然多了起来。
她开始问小五:“小五?听说你们拉特兰的射手,人人有好几把铳。能天使就有八把,你枪法比她还要好,是不是有更多?”
小五却道:“不,我只有五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