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月上中天,花影重,葳蕤千岩在宁雪滢的眼中失了色,她摇晃着醒不来的卫九,哭得肝肠寸断。

好在,影卫在野兽围攻前,寻到了他们。

可寻到时的场景,令众人错愕不已。

宁雪滢坐在地上,半抱着失了血色的男子,呆滞地望着星空,泪已枯竭。

在被寻到前,纵使有野兽围困,她似乎也不怕了。

心如枯河,什么都不怕了。

秋荷和青橘跑上前,她呆愣不动,似一只倒在侧柏旁的雪兔,不与山色相融,眼底尽是飞雪。

秋荷医术精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姑爷、姑爷怎么了?”

印象里的姑爷挺拔如松,冷峻强大,哪像此刻浑身是血,狼狈破碎。

她哽咽着问,眼眶通红,甚至不敢擅自去试男人的气息,恐会第一个知晓结果。

这一结果,是她家小姐承受不起的。

青橘蹲在一侧,早已哭成泪人,习武之人又岂会看不出端倪。

可宁雪滢在听得问话后,忽然止了哭声,垂头抚上男人精致的眉眼,唇畔泛起温柔的笑,“没大事,他累了,睡着了而已。”

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不断说服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勇气走出山谷,回到现实中。

被带上山壁后,宁雪滢敌不过疲惫,昏睡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前世,穿过层层轻渺如云的纱帘,被人带进一间素雅的书房。xuqi.org 海豹小说网

一男人静坐烛火旁,手持书卷,懒懒划过一页纸张。

显然没把心思完全用在书籍上。

听见动静,也只是侧过眸,随意一颔首,清正又慵懒,慵懒中还有一丝内敛的乖张,那感觉混合了两重灵魂的特性。

没同往常那样守规矩,她快步上前,绕过竹制的书案,来到男人面前,怀揣着忐忑和激动,弯下腰,大胆地直视起男人的双眸。

侍从一怔,刚要上前提醒,被男人抬手制止。

“退下吧。”

侍从躬身,默默退出书房。

随着竹门闭合,书房陷入幽静沉寂。

四目相对中,男子微提唇角,“怎么?”

失态过后,她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也难得意识到这是一场温柔的梦。

可梦境中的人,如何知晓自己身在虚幻?

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自己回到梦里,回到鲜活的男子身边。

“卫湛。”

没顾规矩,她直呼他的名字,倾身拥住了他。

“阿湛。”

男人微愣,轻笑着扶住她的背,半开玩笑道:“昨晚还同我见外,今儿怎么想开了?”

若是没猜错,她身处在刚被卫湛带离东宫的那段旧事中,被安置在了伯府的偏院里,每日最怕的事是面对卫湛,可不面对,又没办法向沈懿行交差。

卫湛朝事繁忙,不常过来,而每次前来,都只是静静

将她打量,没有提出过非分的要求,更不会强求,偶尔尝一尝她的唇,又因她身体的本能排斥而作罢。

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怀,男人没再做柳下惠,将人抱坐在腿上,含弄起她小小的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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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一声,却在男人蹙眉拉开距离时,主动迎了上去,吻住那两片淡唇。

可梦里的吻终究没有温度,无论她如何主动,都感受不到男人的温度。

她紧攥男人墨蓝色的锦衣,生怕他消失在眼前。

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人既是卫湛又是卫九,无法区分开来,又一次不由生出疑惑,难不成,卫九从来不是衍生,而是在重生醒来时丢失了七情六欲,错以为自己是卫湛的“影子”?

他们本就是一重灵魂,生生在今生劈砍成了两重?

愈发觉得有这种可能,她躲开男人的吻,附在他耳边轻唤了声:“卫九。”

男人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连同这座竹制的书房一同化为无声的风,萦绕在她周遭,撩起她的发梢,作为最后的眷恋。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睡梦中的人儿睁开眼,泪湿了枕头。

梦醒空虚。

怅然若失。

车队在行驶三日后抵达一座小城,宁雪滢一直陪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日夜不离,衣不解带。

一行人下榻在一家临近医馆的客栈中。

秋荷和宁雪滢每日都会为男人把脉,脉搏越来越弱,几l近于无。

可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宁雪滢都没打算放弃。

行程被搁置,宁雪滢寄信回金陵,不打算再奔波了。

她的丈夫需要静养,不能再受累了。

这日灯前细雨,秋荷撑伞从医馆回来,手里拎着瓶瓶罐罐,都是消炎化瘀的药膏。

扒开男人的衣衫,宁雪滢剜出药膏,在手掌揉匀温热,再一点点涂抹在男人的刀伤上,面上笑吟吟的,温声细语说着家常话,“今日烟雨朦胧的,对面的医馆也经营艾灸,夫君想不想试试?”

她喃喃自语,都不知唤的是卫湛还是卫九。

每每夜半梦醒,她都会窝在男人怀里,极力汲取那微凉的体温。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男人的气息虽弱,却不再有心悸脉象。

曾困扰他的心疾自愈了。

这是大仇终得报后,于潜意识里放下了执念吧。

“夫君,今儿天晴了,你醒醒,陪我去看繁星好吗?”

宁雪滢仍会自言自语,乐此不疲。

她会在夕阳西下布满霞光的傍晚,为男人擦拭面庞。

会在阴雨天,为他搓揉躯体。

会在晨曦中,拥着他喊“晨安”。

会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陪在他身边。

虽没有胃口,却不落一顿饭,只为维系体力。

又几l日,她在检查完男人的伤势后,温柔笑道:“夫君的伤口快要愈合了,快

夸夸妾身。”

她坐在杌子上,紧握男人的左手,呢哝道:“夸夸滢儿好不好?滢儿不想哭,不想夫君担忧。”

“滢儿有好好用膳,没有消瘦,夫君起来夸夸我好吗?”

她闷头抽泣,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滴落在系有绒球的草鞋上。

鼻尖悬挂一滴泪,她抬手擦掉,又吸了吸鼻子:“我快坚持不住了,夫君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一直哭,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她趴在床边,哭得嗓音发哑,双眼红肿。

倏然,发顶落下一只大手,轻轻抓揉起她的发旋。

她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睁开了狭长的眼。

瞳眸漆黑潋滟。

男子薄唇干裂,喑哑开口:“滢儿不哭。”

日光洒进屋子,照在宁雪滢的半边脸上,怔愣过后,她破涕为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滴。

她的夫君醒了。

终于醒了。

当世子醒来的消息传遍客栈后,影卫们齐齐舒口气。

秋荷站在客房外,抱住哇哇大哭自责不已的青橘,“行了,你赎罪的方式就是闭上嘴筒子。”

青橘抹眼泪,又哭又笑,紧紧抿着嘴。

薄雾散开,晴空湛蓝,宁雪滢吹拂着汤药,一勺勺喂给靠坐在床围上的男子。

药汁苦涩,男子眉头不皱一下,在喝完药汁后,拉过忙前忙后的妻子,“滢儿,坐。”

宁雪滢放下盛粥的碗勺,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脸,深知醒来的是卫湛。

她弯唇,眼底恢复了亮晶晶的光晕,“怎么啦?”

“我有话跟你讲。”

“嗯。”

卫湛握住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默然片刻,道:“我感受不到他了。”

随即紧凝她的双眸,辨别着她隐藏的那部分情绪。

宁雪滢主动抱住他,歪头靠在他肩头,水润的杏眼泛着点点涟漪,“卫九曾说,他是为护你而生,如今,他的任务完成了。”

心中灼痛难忍,她却笑得云淡风轻,“夫君,他没有消失,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融入了你的骨血,你们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出来,纯粹而剔透,是为卫九而流。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习惯了卫九的黏糊、狡猾和善变,习惯了这重灵魂的存在,如今反倒不适应了。

可事已至此,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卫九,谢谢你。

谢谢你来过。

卫湛虽醒了过来,但伤口还未彻底愈合,不过好在年轻,身子骨又健壮,静养了一段时日后,基本恢复如初,但身上多多少少留了刀伤的痕迹。

五月阴雨连绵,风干的棉被又有些潮湿。

深夜,宁雪滢铺好被子,坐在桌边用杵臼捣着草药。

卫湛沐浴走来,身上的绸缎衣衫贴在

强壮的身躯上,被汤浴的热气氤氲的有些半透。

宁雪滢瞥一眼?,继续低头捣药,直到卫湛拿开她手里的杵臼。

“很晚了,咱们睡吧。”

“喔。”

宁雪滢张开手,带着撒娇等待男人抱起。

卫湛勾起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平放在床上。

“廿九,可过月事了?”

宁雪滢羞赧,没有直接回答,“让我再看看夫君的伤。”

说着爬起来,跨坐到卫湛身上,扒开了他的中衣查看。

秋荷配制的药膏极为有效,不到一个月,刀疤已经变得平滑,留下深浅色泽的刀痕,没有一处凹凸不平的伤疤。

宁雪滢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他肚脐右侧的伤口上,附身吻了吻,明显感觉唇下的肌肤抽搐了下。

她坐起身,却被卫湛转了一圈,同向而坐。

宁雪滢背对男子的胸膛扭头,“要做什么?”

卫湛自后面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月事可净了?”

“嗯。”

卫湛双手绕过她的腰,“那就好。”

当腰肢被掐住,整个人先上后下时,宁雪滢脸蛋泛红,轻咬下唇,十根脚趾不停绞动,气息不稳道:“卫郎......”

“嗯,我在。”卫湛蜷缩着十指,感受着小妻子体态的变化。

比之刚成亲那会儿,更为婀娜,腰细臀圆,该丰腴的地儿一点儿也不含糊。

天气本就热,宁雪滢额头溢出汗,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像是坐进了最颠簸的车厢。

漫漫无尽头。

珠钗横斜,云髻松垮,眼前发花,她压着低吟,面上浮现痛与愉。

烛火映出两人的影子,落在帐子上,儇狎无边。

一墙之隔,沉睡的两个小丫头被动静惊醒,都露出不解的目光。

墙体怎么在哐哐响动?

青橘迷迷糊糊地问:“啥声啊?”

秋荷辨认过动静,隐约听见小姐的轻吟,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没啥声,睡吧。”

“我听着......”

“少说点儿话。”

青橘捂嘴自己的嘴,揪了揪秋荷胖胖的脸。

星月羞得躲进云絮中,卫湛掐住宁雪滢的腰缓和了下来,汗涔涔靠在床头喘气。

宁雪滢转身趴在他怀里,仰头吮掉他滑落下颔的汗滴。

卫湛低头吻她。

宁雪滢主动迎合,将自己又一次交了出去。

青丝缭乱,媚眼如丝。

卫湛举着她来回,看她为他动情,心生怜爱,在她后仰起优美的雪颈时,忘情道:“滢儿,你好美。”

太过沉溺,宁雪滢没有听清,十指陷入卫湛的手臂。

漏尽更阑,宁雪滢气喘吁吁趴在里侧,看着沉睡的男子,轻轻吻在他面庞。

她淡笑,却有不自知的惆怅。

今日逢九,那个家伙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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