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
是冷寻的声音。
云梦牵笑着帮碧春擦了擦眼泪，示意她去开门。
门打开，冷寻急切的几步就冲到了云梦牵的眼前。
当见她身穿一件姑子袍，和旁边散落的带血的衣裳时，只觉喉咙一紧。
双拳默默的握紧，半晌，他才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这又是冷寻少有的认真与郑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他，总是会在云梦牵面前判若两人。
钱苏苏看着这样的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请求大人的原谅，可怜又让人心疼。
她想，原来那个放荡不羁的公子也不过是个伪装罢了，真正的冷寻也许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需要人去关心、理解，需要更多的爱。
云梦牵想站起来说话，可是稍微一动，肩膀就疼得厉害。
碧春见状，赶忙扶起了她。
云梦牵苍白的脸色和头上的冷汗都被冷寻看在眼里，他的自责更甚。
说什么这一切都是由云梦牵而起，其实真正的根源，是他啊！
云梦牵站在他面前，却是一如既往淡淡的笑着：
“冷公子不必道歉，换作是我，也会先选择娘亲，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
冷寻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云梦牵，他曾浪迹情场那么多年，从没有人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云梦牵的胸襟、性情，都是他高不可攀的。
可人就是这样，喜欢的往往都是那些高不可攀的，并会将此视为终其一生的目标。
他的拳头又紧了紧，勉强勾了一下唇角，不让自己显得太丢脸：
“算我欠你一次。”
云梦牵笑了，为了打消冷寻的顾虑，故意打趣道：
“冷公子说的是什么话，若说到欠，我又欠了你多少次？不是说好做朋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计回报，才是真朋友。”
冷寻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也是。”
说好了做朋友，可他却总是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
喜欢就是喜欢，他已经在努力隐藏自己对她的喜欢，可是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真正的隐藏起来，他还在学习当中。
不过云梦牵已经给了他台阶，他就必须得下。
于是摸着下巴想了想，道：
“不过这么算起来，好像吃亏的人是我啊？”
云梦牵也继续附和道：
“终于被你发现了，我就是不想欠你太多，所以才要跟你做朋友啊，如此一来，之前的许多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你这是强盗逻辑。”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把一个严肃的道歉，变成了朋友间的义气。
云梦牵的义气之举，让冷寻即便想要关心她，都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一腔热血，只能在云梦牵的嘻笑怒骂中，渐渐化成一潭死水。
气氛好像变得轻松许多，可云梦牵说话时那两片毫无血色的唇，还是让冷寻在意，很在意。
他随口问道：
“伤得怎么样？”
看着像是漫不经心，其实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心疼。
云梦牵轻轻抚了抚伤口，依旧笑着：
“刺中了肩膀，没有伤及要害，不打紧。”
“会留疤吗？”
留疤？
皮肉被切开，寸长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留疤？
可是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一副皮囊而已，不足挂齿。”
她不想让冷寻再纠结在她的伤口上，转而问道：
“燕薇最后可有说什么？”
提到燕薇，冷寻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
“她承认了自己在假装失忆。从青龙山的悬崖上掉下去之后，是丁隐保护了她，她才捡回一条命。因为无家可归，所以她才不得不回到京都来。至于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他暂时隐瞒了燕薇能代替云梦牵的事，不是因为还有旁人在场，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判断，他觉得现在并不是说出真相的时机。
燕薇固然该死，但云梦蝶又好到哪去？
能代替云梦牵，是燕薇的价值。
但是要为云梦蝶去死，却也不值得。
云梦蝶如今有云景天和玄苍保护着，所以想让她死，很难。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死。
其实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云梦蝶自己死，她根本不配让人为她牺牲。
所以燕薇是否成为云梦蝶药引这件事，还要走一步看一步。
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碧春的不甘，有云梦牵的释然，有冷寻的复杂，也有钱苏苏的慨叹。
燕薇一死，也算是告慰庆儿的在天之灵了。
只是燕薇还很年轻，终其一生，她似乎都在为冷寻而活，也为她的爱而死。
钱苏苏忍不住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
只不过燕薇的生或死，都没有人与她相许罢了。
见气氛沉闷，云梦牵不由打趣道：
“不，应该是，试问冷公子为何方妖孽，竟让人如此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碧春重复着这四个字，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能在冷寻面前自行了断，就是生不如死了！
冷寻与钱苏苏闻言，也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沉闷的气氛似乎又轻松起来，云梦牵才道：
“回去吧，我担心冷夫人……”
碧春忙问道：
“姐姐能走吗？”
“我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云梦牵说着，便试着往前迈了一步。
可也仅仅是走了一步，便牵动了伤口，那新鲜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一下。
“我看还是……”
钱苏苏想说，还是租一顶轿子上来，把云梦牵抬下去。
可未等她把话说完，冷寻便上前二话不说抱起了云梦牵，转身往外走去。
“冷寻你放我下来！”
云梦牵小声抗议着，她不想让钱苏苏误会，不想身边再出现第二个燕薇。
人心难测，物极必反，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尤其人心。
可是冷寻却一言不发，只抱着她往山下走。
因为他想这么做，玄苍能为她做的，他也想为她做，很想。
云梦牵不敢去看钱苏苏的脸色，碧春说她去给住持送银两。
被留在最后面的钱苏苏，望着冷寻抱着云梦牵远去的背影，却只是默默的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