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7

他扭摆着,扭摆着……

人们在跳舞。

徐克招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啤酒。

小俊说:大哥,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

没事儿,我今天心里有点儿别扭,让我多喝几杯。

心里别扭才不应该多喝呐,再说,你不是让我在抽烟喝酒方面管你点儿吗?

徐克抓起小俊一只手,隔着桌面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攥着,醉眼眯眯地注视着小俊,不无感激意味地说:当一个人真正感到孤独的时候,伴侣并不是一种安慰。

白天那个卖猫头鹰的小青年也来到这个歌舞厅入口处,但是他被收票的姑娘拦住了。

姑娘说:票。

青年说:我找人。

找人?

真的!

姑娘将手里握的麦克风朝他一递说:对着这个叫他的名字,他在里边儿就听见了。

青年人不接,他说:小姐呀,我找这个人,要是以这么一种方式嘛,他在里面听见了,也不会出来的。

姑娘例行公事:那我可就不管了。反正,只要你进门我就得收票。

那,多少钱一张票啊?他将一只手伸入西服内兜,仿佛想掏钱买票。

五十!

青年一怔,已揣入西服内兜的手,没往外掏。

姑娘不再理他,欣赏地摆弄着自己的红指甲。

舞曲声一阵高一阵低地传出。

舞厅里,徐克和小俊仍在跳舞。

另一张桌上的两个青年望着他们。

一个说:一个不主动向女人求爱的男人,很容易变成一个主动进攻的女人的牺牲品。

是啊,整个世界都布满了女人为了征服男人而设置的罗网、圈套和陷阱。

奇怪,那人又说,那小妞怎么会喜欢他那个毫无情趣的男人呢,如果是为了钱,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走过去告诉她,我比她那位徐爷的钱包更鼓。

有时你必须用女人的头脑来想女人的问题,正像必须用傻子的头脑来想傻子的问题一样。

在外面收票的姑娘听着场内传出音乐,按捺不住寂寞之心,独自扭动起来。

那位一直想进去找人的青年一笑,走过来凑上前,搭讪地说:小姐,每个人都应该根据自己的职业学会处世之道,我在社交活动中的做法一向是对人和颜悦色,我认为这一点对所有的人都是适用的。

姑娘翻了翻白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青年趁机套磁:小姐,我想进去找人,而你让我买票,可我兜里的钱又不够买一张票,这就是一对矛盾。有了矛盾就得想办法解决,是不?幸亏我头脑不笨,知道该怎么做。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和一盒女士烟,放在桌上,又说,如果我硬往里闯,你拦不住我,就失职了。如果我塞给你两张票子,你收了就受贿了,我用兜里的钱买了这两样东西,你看,能不能为我行个方便呢?

姑娘犹豫,左右瞧瞧,见无第三者,迅速拉开收票桌的抽屉,将口香糖和烟很快地搂了进去。

姑娘说:快进去快出来,别在里边惹是生非。

放心,你看我这么斯斯文文的,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么?青年进去了,他姓李,也有人叫他小李。

舞池中有一个男人——矮胖,就是在市场上和徐克争买猫头鹰的那个男人,跳出了汗,一边继续跳,一边用手绢擦汗,手绢将一叠人民币从兜里带出落地,他推开舞伴,刚要弯腰捡,钱被一双穿高跟鞋的脚踢开了。

一叠人民币在一双双男人和女人的脚下被踢散,那矮胖干着急没办法。

他喊起来:停!停!让一让。

舞曲戛然而止。

一位小姐走过来问:先生,您有什么不妥?

我……我的钱。

男人女人纷纷低头看,钱被踢散满场,几乎每一双男人和女人的脚旁都有。

人们散开,各自归位,给他捡钱的时机。

他弯腰捡起了一张,又捡起了一张。

所有人都在座位上望着他,他感到狼狈起来,尽管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自己所掉的钱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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