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唱。老修的歌有什么好听的!徐克说。
吴振庆说:唱!
王小嵩来了个调和:我用口哨吹吧!
于是他吹起了《三套车》。
于是吴振庆和徐克也随着哼了起来。
吴振庆眼角渐渐淌出了眼泪。
几个月后,他们都不得不报名下乡了。包括郝梅。连在学校里掌握了一阵子政权的韩德宝,也没能侥幸例外。
快走了,三个好朋友和郝梅、韩德宝,分上下两排坐在江堤的台阶上,望着在月光下悠悠流去的松花江水。
徐克忽然站起,欲脱背心。
吴振庆问:你干什么?
两天后就北大荒干活了,再痛痛快快游一次!
吴振庆严厉制止说:就你那两下子狗刨,逞什么能?沉底了我都看不清你在哪沉底的,救不了你。坐下!
徐克倒也听话,乖乖坐下了。
韩德宝说:早知道都一样对待,我还满腔热忱地掌什么权啊!
一对情侣的身影从他们面前经过。
他们的头一致转动,随望着……
徐克看着吴振庆问:是张萌吧?
韩德宝说:像她的背影。
郝梅试探地喊:张萌!
苗条的身影站住,扭头朝他们望来——两个身影分开了。
徐克忙说:挽着她的,就是红代会那个头儿。
两个身影又往前走去,重新互挽着。
徐克说:我看她明明是认出了我们。
韩德宝说:他们倒他妈的怪有情调的!
郝梅站起跑下了台阶。
王小嵩叫:郝梅!
郝梅追上了两个身影,拦在他们面前。
张萌抬头:郝梅?然后对她的伴侣说,我小学同学,你在前面等我。
他打量了郝梅一眼,只好独自往前走。
郝梅问:我叫你,你没听出我的声音?
听出了。
听出了,却不愿理我?
不愿理他们几个。
他们怎么了?却愿和那家伙像一对恋人似的?
张萌说:不是像。
郝梅惊道:你!……在全区的批斗大会上,他用皮带抽过我父亲,也抽过你父亲!
但也正是他,打算进行说服工作,早日解放我父亲,并且争取早日将我父亲结合进革委会。
郝梅说:可我父亲因为不愿昧着良心揭发你父亲,和我母亲双双被发配到农场改造去了!
我父亲过去重用过你父亲,你父亲现在为我父亲受点委屈,你有什么可气愤的?
郝梅说:可耻!
台阶上,王小嵩欲站起来。
吴振庆抓住了他的膀子:你别去!咱们男生不要介入她们两个女生之间的事!
张萌说:我可耻?可是我将继续留在城市。你们光荣,可是你们将在广阔天地里炼一颗红心,滚一身泥巴,磨两手老茧……而且——永远……
郝梅气得说不出话。
张萌又说:恕不奉陪!双手拎了一下裙裾,作了一下屈膝礼,扬长而去。
郝梅气得流泪了……
台阶上,徐克猛地站了起来,大喊:张萌!你勾搭的那小子是我干儿子!
张萌的伴侣摔开张萌的手臂一往无前地朝徐克们大步走来。
吴振庆站了起来,从容踏下台阶。
徐克、韩德宝、王小嵩都随后踏下台阶。
对方不由得站住了。
吴振庆他们却还在往台阶下走。
张萌见势不妙,跑过来将她的伴侣拽走了。
王小嵩家。三个好朋友加上郝梅各自背着行李捆,拎着网兜、提包什么的,在和大人们告别。王小嵩的母亲、吴振庆的父亲、徐克的父亲,在一起送他们。
郝梅望着王小嵩的母亲说:大婶,麻烦您想办法,告诉我爸爸妈妈。
母亲说:我会的。你放心去吧!……又对王小嵩说,要好好照顾小梅,啊?
王小嵩依恋地看着母亲,默默点头。
吴振庆的母亲说:你们一定要求分在一块儿,千万别分开,互相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