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小花刀——林中骏

没有恼人的蛙声,也没有夜枭的惊叫,平静,是巡城招待所的夜。

但就是这种平静,却让郝铁难以释怀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蛙声,习惯了夜枭的怪叫,更是习惯了苏州城那热得像是在下火的天气。

而今穿上长衣裳,反而不习惯了。

他怀念当初那个宿舍里彻夜攻读的男孩儿,那个时候他很刻苦,每每上床,身上累的就像是没了力气,但却最是舒服惬意。

摇着扇子,想想隔壁系的那个姑娘,一觉就天亮了。

那时候,不管郝铁睡得多晚,都会在六点起床去操场跑步,和曲灵,便是跑步时‘偶然’认识的。

因为这事儿,可没少被曲灵班级的同学嘲笑。

人们都说,曲灵脑子坏了才会和郝铁那个憨蛋子好,但事实却是没人能料到的。郝铁依靠着笨蛋的样子,还真就成了美事!

还没毕业,两人就自由恋爱了。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郝铁就像活在梦里一般。

都说孩子是大人的噩梦,郝霄熊这场梦,换了别人,可还真就不敢久做!

可是,正是这场梦中,郝铁却寻到了别样的温存,劳累是劳累了些,但想想当初追曲灵的时候,就不劳累么?

妻子心情不好,要哄嘛,郝铁就又用起了上学时候的招数,说傻话。

“灵儿,你知道不?那天孙欲让说的故事,就是我家老祖和薛宝宝的那个,你知道我当时想到了什么么?”

曲灵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哼哼一声,算是给了郝铁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我想到了我们,我就想啊,那个薛宝宝肯定没有我的曲灵一半美,要不然,还什么建功立业呀,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妻子,有了婚约也不行,就算娃娃都生出来了,也不行,只有等到美人儿老了,老到别的男人都看不上的时候,我才会安心呢。”

“呸!出息...有拿自家祖先开玩笑的么?再说了,你说的那叫什么话?等我老了,别人就看不上了,告诉你,岁月从不败美人!”

郝铁含笑做怪道:“是啊,美人。”

那曲灵自夸还好,被郝铁这样一重复,便有些羞涩了起来,左右是房间之中,就也撒开了胸怀,作小女儿态嗔怪道:“你就不会哄女孩子。”

“谁说我不会了。”

郝铁搂着曲灵的腰,就钻到了被窝里,曲灵惊叫一声,而后小声言说着:“孩子还在呐!”

“他懂个什么...”

郝霄熊什么也不懂,但却知道怎么哭,当大哭声响起,曲灵早已翻身起床,哀叹一声:“又尿了!”便熟练的换上了尿布,而后重新趴在床上,将头捂在枕头下面,装鸵鸟。

装了一会儿,感受到郝霄熊在朝自己的身上爬,曲灵恶狠狠地看着那咧嘴大笑的小人儿,抱在怀里就是一阵的乱啃。只是越啃,那小儿笑得就越欢。

玩儿了一阵子,曲灵也饿了,看着郝铁带来的干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道一声:“去吃宵夜!”

郝铁一听,哪敢不从,隔壁就是孙欲让,在门口喊上一声,只听房里一个挺身,孙欲让就出来了,言简意赅表态道:“走!”

巡城内,相看上了一家叫百姓厨房的,看样子精致,三人便进入其中,落座,郝铁看菜单里居然有溜肉段,问过是咸口的还是甜的,那店员回答说咸口的,郝铁哪里还管得有钱没钱,就只管点了一盘子,孙欲让也是垂涎欲滴的样子,就介绍起了这道北方的菜品。

曲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郝铁就说:“等下便知,也不知道这家菜馆的溜肉段是否正宗,正经的溜肉段,可是滑腻中带着脆感的。”

待菜上齐,曲灵夹了一筷子的溜肉段,便再也没对她点的那碗菌菇汤下手过。

吃饱喝足后,三人起身时。

那老板却是笑盈盈地道说钱已经付过了,正疑惑间,一封信落在郝铁手中。

郝铁小心打开信,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信里飞出,抖了抖信,小心念到:“不周之处,还请宽恕,某名林中骏,诨号小花刀,特于城外松林,摆酒一桌,翘首盼君来,言欢过后,也好取君性命。”

念完了信,郝铁嫌弃地将信给孙欲让道:“字儿真丑,孙兄可知道,这小花刀是谁?”

孙欲让一听,撕了信,看郝铁和曲灵眼下的迷茫,就说:“这是个傻子,不用管他!”

却说巡城之外,松树林中,一白衣女子正抚琴而坐,身旁有一男一女席间对坐,皆面有难色。

那琴声还有些生涩,时有错音。

曲有误,林郎顾。

一曲过后,那女子又重新弹了一遍,似乎还不满足。

“美人,可以歇了,一会儿那凶鬼来此,就不要用这首曲子招待了。”

“不知小主,想听什么?”

“《黔中赋》,卿可乎?”

那白衣女子蹙眉道:“家师弹奏此曲时,我倒是听过几次。”

林中骏举杯饮酒,无泪对苍穹。

又过了良久,而后才道:“挑你拿手的吧。”

那白衣女子思忖了一阵,薄唇轻启:“不如,就用《春苗》吧...”

林中骏哼哼两声,而后道:“飞鸿,把琴藏起来...”

“小主,妾身无能...”

那叫飞鸿的,因男子的一句话,竟掩面而泣,只是,不见有泪。

“流月,你去把琴藏起来,快!”

流月却不动作,只是饮茶,不快不慢的喝完了茶,呼出一口热气才道:

“林郎,已经这个时辰,怕是不会来了,不若妾身进城,了结此案。”

“岂可不宣而战?你我林下等他...”

晨,鸟鸣于野,林中骏倚席而坐,他闭着眼。

那叫飞鸿的白衣女子,一声轻叹,将林中骏轻轻唤醒,服侍洗漱,一如平常。

林中骏举目四望,叹了口气道:“许是畏我林家花刀,不敢来战,由此可见,凶鬼,不过如此。”

说罢,在虚空中一拂袖,消失在松林。

孙欲让起得很早,今日,就要与那一家三口分别,想着今日之后,就能知道回龙门山的法门,心里畅快之余,却也有些惆怅。

红尘游历,一来,便是三十五年,他不知此次回去怎么和师父交代,要说他得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想要快些回龙门山,在那里,还有桫椤树,还有桫椤姑娘。

郝铁也醒了,整顿包裹,叫上孙欲让,便要出发。

出发前,郝铁问道:“孙兄,昨日之事,太过蹊跷了,我们这样爽约真的没问题么?我可是知道一些秘法,能杀人于无形的。”

“不会,林家御气的本事,确实惊艳,但这族长林逊和他儿子林中骏,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掌握了这个弱点,林家便不足为虑。”

“什么弱点,难道说,只要不去赴约,就没问题么?”

孙欲让把悬念拿足,伸腰蹬腿了一阵后说:“世道变啦,很多事情也都拿不准,那林家的外门,近些年做事也有些极端,但若说林中骏和他爹林逊,却是堂堂正正的,功夫纯正,人也纯正,纯正的...嘿嘿,傻子!

他们做事,从不会为自己谋划,就算知道凶鬼对林家家族会有所不利,也就只是那般随性的态度,这二林是出了名的生性淡泊,这次二十八家围攻追杀你们,在林家估计也是外门担心法门传承,暗中撺掇的。”

“竟然有如此生性淡泊的人?”

曲灵抱着郝霄熊,从房中走出来说道:“确实如此,林家的人生性豁达,当年林逊来曲家做客时,带来两位小徒弟,在我家做了不知多少蠢事,吃饭没规矩,说话没规矩,林逊说了几句,他们就连林逊都敢顶撞,林逊只是嘴上说说,却从不约束,我祖父就说,这不是修行之道,你这样做,只会毁了你这些徒弟,你猜林逊怎么讲?”

林逊说,浮生短暂,由它去罢。”

郝铁心下想着,这样的家族,岂有不败的道理,曲灵好像听出了郝铁的心声,她说道:“这样的家族,却也屹立至今...动歪心思的不是没有,但也有很多喜欢林家这种生存方式的,慕名而去。”

郝铁想一想个中缘由,便说道:“修行如逆旅,修士们能找到这样一个无为的门派,一心修行,自然会倍加珍惜,那小花刀被逼无奈,尚且敷衍了事,也算是奇怪人。”

(一页纸薄,暂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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