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花为信柳为媒其三

十八年山中隐居,曲灵早有怨怼,但为了孩子,她总是不好发作的。

这么些年,对于二十八家,尤其是申家的作为,她始终都没放下过,当年二十八家追杀的时候,也始终都有申家的影子。

“铁哥,你当年说,十八年后,不忍僧会来点拨霄熊...我们这些年的委屈,也到时候伸张了!”

郝铁哀叹一声道:“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好,我想...我们当年的恩怨,就不要给霄熊...”

“要说!”曲灵含恨着,周身遍布了怨气,肩膀处,那名为红红的般若大鬼小心安抚着,却没有见效。

曲灵眼中有泪,嘴边微微颤抖着,歪着头质问郝铁道:“铁哥,我们这些年的委屈,就白受了么?他老子娘为了他,千里奔波,四处逃生,如今儿子长大了,却不要他知道父母的苦心?”

曲灵越说,音调越高,越是歇斯底里,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郝铁,怒吼道:“说句耍狠的话,申家扰了我和铁哥的婚礼,我就是灭了他们一族,也不解恨!”

郝铁呆望着妻子,良久后才懦懦地道一声:“怪我没本事,灵儿,我亏欠你太多。”

“但我们的霄熊,定是个有本事的,你也听那不忍说了,他将来是必定成仙的,我的儿子是必定成仙的!铁哥,我不怪你,二十八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在你我眼中,实在难以撼动,但熊儿不同啊,他以后有了本事,就没有道理让他阿娘受这种气。

二十八家,终究要还回来!

不仅要说,还要将你我两家族人当年的冷漠,无情,也都告诉霄熊,要让他知道,要让他知道...”

郝铁看着那女子,脸上已爬了一丝皱纹,岁月到底没有对这美人留情,她,也已经忍受太久了吧?

环抱住曲灵,郝铁喃喃道:“好,都听你的,熊儿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替阿娘出气,是他的本分。”

父母的膝下娇儿,总被寄予无限希望,但人生如何,却只有郝霄熊自己品味。

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枪不好练,梅花枪的招数更是繁杂,虽说总共就只有拦、拿、扎、劈、崩、点、穿、缠、拨作为基本,但想要练好,耍出名堂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郝霄熊所练的梅花枪,脱身摘要拳,也是郝家自创的摘要枪法,融入了少林梅花枪法,也就叫着梅花枪了,据说古时候,郝家出了一位将军,便是用此枪御敌,勇冠三军。

这套枪法非常灵活,但也需要一点子蛮力,如果力量不够,那么就只是样子货,梅花枪,讲究的就是力贯枪尖,刚劲有力、节奏分明,枪法变化多端、连贯通达,最后达到以枪代臂,以步代马,辅以灵活的身法,便能枪出如游龙。

对枪的把握非常重要,所以郝霄熊就用银枪提着木桶,疯狂地朝下方奔跑,到了最下面的泄银川,木桶不掉,就算是今天成功了。

如果天气好些,郝霄熊还会在泄银川旁边耍上一阵子梅花枪法,琢磨一下枪法中的招式,虽说现在的郝霄熊就连一整套梅花枪都耍不连贯,但他并不着急,只要自己肯坚持,那么总会练好的。

山下有了想要见到的人,脚步自然是快上一些。太阳公公蒸腾出了雾气,沾染在郝霄熊的身上,却是凉丝丝的,郝霄熊本已大汗淋漓,再加上露水打湿了裤腿,他就更想早些到那泄银川,因此,便抄了近路,踩在山间的树叶上,一路狂奔,飞也似。

萧山镇不算小,也不是什么大地方,早晨八点多,镇子上已经开始吵吵闹闹的了,郝霄熊没多观看镇上的风光,一眼望去,牌坊内人也熙攘,他就只是匆匆一瞥,便朝着山脚下的泄银川跑了过去。

一路上,空气逐渐阴冷,等到了泄银川的时候,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滑腻腻的水汽。

“嚯”

潮湿的水汽润泽着郝霄熊的胸腔,那是一种畅快的感觉。

郝霄熊叹了口气,便将衬衫和裤子从身上扯下来,调整了几个呼吸,便朝着泄银川内,跳了下去。

此处是泄银川的一处拐角,水流并不湍急,上游的巨石,将川水激得泛着白花,流入此地的时候,却也逐渐清澈,白晶晶的浪花融入水中,阳光照耀着,那些泡沫逐渐破灭,发出银白色,梦幻泡影般闪亮的光,这也是泄银川名字的由来。

沿着水路浪游,耳边尽是湍流击水的声音,初听吵闹,再听却也觉得安静,再听听,或能听出些许豁达。

随波逐流了一阵子,郝霄熊从水中站了起来,上岸之后,便回到了放置衣物的树枝旁,用衬衫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又从裤兜里找出一条四方的白布背心,趿拉着鞋子,提了盛满水的水桶,就朝着一处柳林边的窝兜状草地走了过去。

越走得近了,周遭的花草便越繁盛,香气弥散着让人心情舒畅,越近,越能听到,有一和美温柔的声音,浅浅的唱着歌儿。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郝霄熊听了那声音,也便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说来,这首歌还是他教的:“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噼啪!”

一小堆刚刚燃着的篝火发出一阵的噼啪乱响,一个柔弱的小身子坐得远远的,也烤着火,她穿着一袭白素纱衣,抱着腿,将身子隐藏在一旁的柳树边儿,柳树就像是她小小的避风港。

那是一张模样姣好,白净无暇的脸,是一张瓜子脸,尖尖的下巴很可爱,嘴唇丰腴,鼻子也俊俏,眉毛忽闪忽闪的,大大的桃花眼,楚楚动人,她云鬓散乱低垂,发丝从发髻中逃出好些,看似狼狈,但郝霄熊知道,那不过是妹妹不愿打理,随意的鬓角,有几缕头发被风吹着遮住了额头,脑后也如流水一般,随意披散着。素白的纱衣散着穿在身上,内里白布衫子也松松垮垮。

看一眼,郝霄熊不知心中生起的,是爱意,是怜惜,是羡慕还是某种狂热的,想要将其融化在自己怀里的欲望……

便是她,托木槿花为信,召郝霄熊来的。

她看了一眼郝霄熊,笑了笑,就继续摆弄手边儿的火堆。

郝霄熊则是很没有形象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将身子往火堆旁送了送,而后自顾地取暖。

“秋天了,你倒是多穿点儿啊...”

郝霄熊搓着手:“我又不觉得冷...”

山中长大的孩子,自然不怕这么点寒冷。

郝霄熊对自己的武功很是严格,这穷乡僻壤的,却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每日里看会儿书,练练功夫,然后就漫山遍野的跑上一圈,也就算是生活的全部了。

之前总和萧狼叔叔一起跑,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跑到山下的萧山镇,在镇子外面看上一阵儿热闹,也便回家了。

再后来,两人就跑到了泄银川,那泄银川中有个水连天,水连天内有个仙人洞,仙人洞中住着一位老蛇仙,和萧狼也算得上是比邻而居了千年的朋友,因而那天到了这儿,萧狼就去水连天找那个叫常青云的叙旧,郝霄熊则脱了衣裳在泄银川里玩水。

泄银川中的水很清澈,水边是冲击下来的沙石,踩在上面一点也不脏,那之后,他便常来这里玩,所以一来二去的,这里就变成了郝霄熊每日必来的地方。

遇到常月茹,也是年前的事儿。

常月茹是个蛇家,这在他们相遇的时候,郝霄熊就知道了,常月茹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她说,她修行了四百年,这几年方才磨掉了口内横着的骨头,才能说话,她父亲平日里在水连天修炼,很少出洞,她就常在泄银川游玩儿,经常看到郝霄熊游泳,偶尔还能听到他哼唱一些小曲儿,常月茹觉得那些小调儿很有趣,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算是见了面,说上了话,也成为了朋友。

经历了一个春夏,两人的话就更密了,郝霄熊每日练拳和梅花枪,也都会来这泄银川旁边,常月茹就偶尔化形,和他说说话,偶尔化成一条蟒蛇,为郝霄熊驱赶山间的蚊虫。

郝霄熊有时候也会教她唱歌,给她讲故事,聊心事。

此间情谊,唯有两人能懂。

一如那山与水,各自相宜。

常月茹盯着烧着的火堆,如今秋天到了,天气开始凉了,原本想着郝霄熊这段时间不会来这泄银川游泳,再相见,就要等到明年开春,甚至更久。便派遣了些木槿花去,以花为信,表明她有话说,一连几次,常月茹已经不报任何的希望了,但不料想今日却又见到了郝霄熊,心中自然欢喜,却又不知怎么表达。

看到了,也就只是笑一笑,但心事这东西,还是难以隐藏。

郝霄熊看了常月茹的样子就知道,她今日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想着,一会儿说一个故事,引导一下她。

烤过了一阵子的火,衣服也都烘干,日头很大很远,早就将晨雾吹散,阳光明媚下的两个人人,彼此默契的沉默,又都是带着笑容的。

“这是我的武器,叫【无用】,不知道怎就取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要叫也该叫【有用】才对嘛。”

郝霄熊用银枪提着木桶,在水边不断地挑水,然后放下,常月茹则坐在一块儿青石上,打坐修行。

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都很有默契地结束了各自的修炼,郝霄熊就靠坐到青石头边,招着手扇了扇风道:“今天啊...我们讲一个匹诺曹的故事,是我在故事书中看到的。”

(一页纸薄,暂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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