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怜花

老头摇摇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鬼情未了啊,怜花她对我只有恨。”

因爱生恨?陈小渔疑惑道:“可你刚刚不是说,她是你妻子吗?”

“是妻子。”老头点点头。

陈小渔竖起大拇指,“那还是人鬼情未了!”

老头看陈小渔的目光忽然呆滞,仿佛在说你是杠精吗,转而朝向寂尘,继续说道:“我父亲和怜花父亲是世交,两位长辈为了世代交好,强行将怜花和她所爱之人分开,之后便不顾怜花是否情愿,就将她嫁给了我。”

陈小渔点点头,这样的话确实不该有情,但那是父辈做错的事,和这一代有什么关系?那个恨又从何而来?

抱着好奇心,陈小渔听着老头嘶哑的嗓音絮絮叨叨将他与鬼修所认识的来龙去脉诉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老头姓周名泯,是这无心镇上曾经最为富贵的周家唯一的公子,而那鬼修生前则是邻镇的一位落魄世家的小姐。

不过怜花知书达理,明了是非,懂得为父分忧,知道落魄的世家需要与富贵的世家交好,虽然她成为了世家交好的牺牲品,但也尊重父亲为她安排的归宿。

只不过那曾与她相爱的男人心中不服,一次又一次地翻过周府的院墙想要说动怜花与他远走高飞。

怜花并未同意,可巧的是却被周泯撞见两人拉拉扯扯。

年轻气盛的世家公子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头顶有快马疾驰?于是他不问缘由杀了那男人,也将怜花休出了家门。

被休弃的怜花心如死灰,无颜面对家中父亲,在离开周府之后便跳入镇外的深谷地狱,带着怨念而灵魂不死,又在那深谷地狱之中获得所谓机缘,变成了九州大陆上比祭灵师还要另类的鬼修。

陈小渔再次深吸一口凉气,这人鬼情未了变成了长恨难为消,他现在倒是好奇为何这么大的恨,这周老头活到现在都没被杀死。

周老头摇头叹息,“怜花素有分不清人脸的毛病,不杀我,是因为我毁了嗓子,她认不出。这倒是让我逃过了一劫,在这无心镇上每日混迹,苟活了五十年……”

陈小渔点点头,附和道:“哦哦,原来那鬼修是个脸盲。”

“……”

事情讲完,老头顿了顿,说道:“你真的是灵剑峰弟子?”

陈小渔知道自己一直这样打岔很没有礼貌,但其实他也只是不想气氛那么紧张。毕竟谈及鬼修这一类本就敏感的话题,即便是贴着小巷的墙也觉得后背格外的阴寒。

寂尘一眼洞穿陈小渔哆嗦的双腿,缓和道:“老施主见谅,小渔施主这般,也是对您说讲的事比较上心所致。”

有了寂尘的调解,老头瞥了眼陈小渔,坐在巷子里的石墩上,抱着那根拐杖,微叹一声,“我要说的也只有这么些,大师你们千万别再往前走了,这长街尽头便是怜花的住处,进到哪里的人从来都是有进无出。”

有进无出!

陈小渔,书上也是这么说的。那鬼怪吃人的山洞,屋子,但凡进去的书生小伙,最终连个骨头都见不到。

“好的好的,那我还是别往前走了。”

原本还说斩妖除魔的少年,突然变卦,站在身旁的寂尘有那么一刹没反应过来。

不过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原先离去的两道灰色的身影自东西而来,不约而同出现在小巷上空。

是寂灭和寂定!

寂尘轻声唤道:“阿弥陀佛。”

两道身影缓缓落下,打断了寂尘的思绪。

寂灭见到老头,并不惊讶。

只见他走到陈小渔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素来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转身朝着老头说道:“老施主可是叫周灿。”

听到周灿二字,老头心头一惊,抬眉道:“老头我姓周名泯,这周灿之名大师从何听来?”

“周施主既然已将鬼修之事一并告知寂尘师弟与小渔施主,又何须再隐瞒姓名。”寂灭微微叹道:“我佛慈悲,我等师兄弟三人今朝即是身死,也必要灭此鬼修。”

陈小渔紧紧神,不太理解寂灭的意思。

此地三不管已经几十年,为什么要任凭这鬼修年复一年的强盛之后才来?

但此刻若是追问,却又不太合适。

看着寂灭和寂定斗笠下平静的面孔,陈小渔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的脑海里,传来陈舟舟的声音。

小屁孩说:“不敢问,又好奇?读心术记得用啊。”

对啊!读心术!

有这样逆天的外挂,我怎么忘了!

陈小渔目光停在寂灭身上,轻轻念叨Read。

那张看似沉着冷静脸色下的禅宗大师,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此起彼伏,开始在少年的脑海中回响。

“我佛慈悲,舍一七旬老叟之性命可救百人,此乃禅宗释义,若贫僧有违佛法,那罪孽地狱便由贫僧一人踏入,与寂尘、寂定他们无关。”

寂灭大师要用这老头的命来救人?

读心术将寂灭看向周姓老头那一瞬的心理活动完全表露给陈小渔。

真没想到禅宗大师的心境如此清澈透明!

陈小渔心中赞叹,目光移到周老头身上。

“就怕大师父们不是他的对手。”周姓老头摇摇头,又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在没改名之前,确叫大师所言的名字,我是怕死的,我不敢认。”

老头泪眼婆娑,他知道亲手毁了自己的嗓子,再改掉姓名,就可以苟活下去。

“善哉,周施主,直面心魔,可谓悟道。”

小巷高墙上,一只蝉鸣叫半天,寂灭一语言罢,微微蹙眉,抬手挥出一道佛印,将那飞蝉击坠。

“师兄?!”

见寂灭杀生,寂尘、寂定二人怔住,不解道。

“我佛慈悲,师兄何故因一飞蝉孤鸣,而破杀戒?”

寂灭不作解释,目光随着那坠落的飞蝉投向巷外,轻语道:“二位师弟,此乃初秋,何来蝉鸣?”

寂尘、寂定面面相觑,仍未听到其中何意。

只有陈小渔全都明白。

读心术可见人之本心所想,那灰衫斗笠的寂灭心中一片清明。

那秋蝉年暮,孤鸣悲哀。

寂灭以佛光渡它飞升,便是和他心中欲以七旬周灿之命,换淮阳、清河两地安宁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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