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仅剩的安详之夜

破旧教堂外面的呼啸风声与室内的欢声笑语相对应,纵使是破漏的穹顶止不住地朝室内灌风,也被浓厚的愉悦气氛所感染,似乎北地的寒风疾雪也变得温暖可亲起来。

众人商议,虽收到了打道回府的简讯,但此刻巴比伦区笼罩在迅疾磅礴的暴风雪之中,天地一片白,容易迷路不说,且指不定遇到什么风险。

在这样的关头,他们实在没必要冒险,剩余的食物还很充足不说,暴风雪之中也不必担心蠢蠢欲动的魔物,于是搜查队准备留宿在教堂内,直到暴风雪停歇。

入夜,蜷缩在睡袋中的小嘉莲望着破漏穹顶外的蒙蒙夜色,看着火焰的影子在黝灰的墙壁上跳跃,还有在暗处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半面玫瑰花窗,一时间思绪万千。

愈是返乡的时候,越是不容易睡着了。

其他队员都已经围绕着火堆先睡着了,微微发出安详的鼾声,而加列戈歪斜在睡袋里,懒懒翻阅一本历史书,皮耶师傅不知怎的也没有入睡,只是盯着火苗发呆。

小嘉莲看看加列戈,又看了看自己的引路人与救命恩人皮耶,加列戈知道小家伙在偷瞄他,于是浅笑一声,打着哈欠轻声道:“小家伙,守夜还轮不到你来哦……”

皮耶望着火堆,也说道:“你该睡觉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放晴,若是没有好睡眠的话,可是无法做到一日奔行千里的……”

小嘉莲笑道:“就算是底比特最伟大的魔法师,也无法一日千里,凡事总得要有个过程……”

皮耶苦笑道:“小崽子,用不着你来教导我,今晚可没故事跟你讲。”

虽然白天顶着风雪艰难行进了数公里,但小嘉莲依旧精神饱满,不依不饶地纠缠:“今天不听故事,今天想向二位帝国伟大的剑士与魔法师问一个重要的问题……”

加列戈笑问道:“什么问题?”

小嘉莲一改往日那种滑稽嬉皮的神色,一本正经道:“我想知道,成为剑士和成为魔法师,在帝国内哪一个的就业前景更好?”

闻言,皮耶和加列戈相视苦笑,加列戈叹道:“成为剑士吧,成为魔法师只会像我一样坐吃等死,没什么可以晋升的机会,毕竟我们这代皇帝早年间可是吃足了魔法的苦,魔法师在皇庭内不受待见的……”

加列戈始终有一种乐天的态度,但他并非乐天派,只是他醉心于帝国和这片大陆的历史,无心升职加薪,也无心打扮自己,以至于他一件白色法袍已经变得灰不溜秋的了也想不起来洗,蜷曲的淡金色头发如同枯死的藤蔓般垂散下来也不打理,以至于他现在还是区区一个最低级的“青藤级”魔法师。

像嘉莲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当中,为何会突然如此看重就业前景?

身为师傅却犹如父亲的皮耶大为好奇,问道:“为何关心这些?成为剑士或者成为魔法师,难道不是遵从内心的选择吗?”

小嘉莲摇摇头,喟叹道:“师傅你一个人挣钱养家太艰难啦,艾莉丝妹妹天资聪慧,很快就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底比特学院了,那里的学费可是高昂得离谱!而且,薇利特师母很久没换新裙子去茶话会了,前段时间她还在感慨身为少女时的美好青春呢!”

若不是其他队员都睡着了,恐怕他们都会笑起来,笑他一个小孩子,却有着成年人的心思。

皮耶无奈扶额道:“孩子,这些事情你无须操心,家里不缺钱,至于艾莉丝的学费,还有薇利特的新裙子……”

他摸索着布满硬胡茬的下巴,爽朗地笑着道:“艾莉丝可以去新巴比伦区的公校,薇利特的裙子,我回去就给她买一条……”

说完,加列戈咕哝一句:“粗鲁而短视……且不解风情。”

皮耶气恼道:“啧,你这三十多岁的魔法师!连女人缘都没有,怎好说我不解风情?”

加列戈笑道:“艾莉丝侄女可不光天资聪慧那么简单,她根骨极佳,是成为好魔法师的料子,而北境地处帝国的边陲,培养的更多是可以立马投入实战的剑士和枪械师,没有可供魔法师深造的土壤。全天下人都知道,帝国最好的魔法师分院在底比特学院,那里荟聚了数不尽的伟大魔法师,是全国的最高战力,每年都会有新的术法诞生……”

这就是皮耶讨厌加列戈的一点,嘴上说着魔法师身份尴尬,但每当说起时又总是滔滔不绝,像是乌鸦一般在耳边聒噪不休。

“好了好了!打住!”皮耶挥手抗议道,“我不跟你说魔法,我们说一说裙子的事。”

作为旁观者,问题的发起者小嘉莲却在捂嘴偷笑,两个大男人一块讨论女人的花裙子,别提多诡异了!

加列戈此刻来了兴致,索性将手边的历史书一合,愉快地笑道:“这方面你也不如我,许多魔法师都还很精通材料学,外加那么一点点创造性的艺术思维,才能驱动、创造出魔法。至于挑选裙子,无论是式样还是材料,魔法师都自然了如指掌……”

皮耶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他学着加列戈的口吻道:“所以魔法师多半还是炼金术士!”

“没错。”加列戈心满意足地微笑着点点头,“男人不能只想着冰冷的钢铁与枪剑,还需要一些花花草草来陶冶情操……”

在二人的插科打诨之中,小嘉莲只觉困意袭来,眼皮不停打架,最终昏沉沉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喜欢这样轻松愉悦的气氛,丝毫不觉得吵闹,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眠总是悄然而至。

这也是他度过的最后一个安宁的夜晚。

不知何时,睡梦中的小嘉莲隐隐约约听到一丝异动,当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其他十人已全部醒来,行为举止极其怪异地分散在教堂四周,残存的火光映照在他们凝重的脸上,愈发显得妖媚诡谲。

他不明所以,看向蹲在快要散架的教堂木门前的皮耶,茫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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