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宿命

血淋淋的世界,灰蒙蒙的夜空上飘着硝烟,云翳之绊,一轮圆月正散发着诡异的绯色幽光。

嘉莲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的意识变得昏沉沉的。他仿佛被困在了自身的桎梏里,无法挣脱,不断下沉,堕入泥泞的污秽。

那一刻,他消沉无比,脸上的疼痛感时时传来,那是黑冥后赐予他的耻辱与伤痛。这种无比邪恶、无比污秽的符号,将从十三岁开始伴随他。

嘉莲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心犹如身下这滩泥泞,散发着令人悲观的恶臭味。他感到绝望,心灰意冷,不断原地踏步。

他走不出这漆黑的樊笼,正犹如他难以摆脱极度的伤痛。

“黑冥后……黑冥后……”嘉莲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号,神情有些呆滞,身体保持着机械的动作。

他并非是出于对那个神秘女子的尊崇,而是极度的仇视与恚恨。

那晚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直到现在他似乎都还能嗅到,就仿佛这气味已经扎根在他的鼻腔,借此时刻提醒着十三岁的少年:这个曾经单纯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惨痛、丑恶的现实正在向他招手。他再也不能回头,等待他的将是一条罪恶、痛苦、寻找、救赎的道路。

“我……一定要抓住你……”

嘉莲昏沉沉地摇晃着,也不知道在这个血淋淋的世界里走了多久,似乎没有尽头。

忽然,他的神情变得狠厉,犹如教堂壁画上的厉鬼,这一刻,他的心里再无“光之女神”,唯有怒火!

教堂壁画内的厉鬼可以被神明所镇压,而他心里的魔鬼不能!

“一定……一定要抓住你……”他古怪地笑了起来,“你死不掉,我就要用凡铁一遍又一遍地让你体会痛苦!”

怒火宣泄过后,他忽然又无助地哭泣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无能,只能呆若木鸡地地站着,看着搜查队队员一个接着一个在面前死去,却没有力气抵抗黑冥后的威压,拿起手中的刀!他想到了皮耶师傅和其他队员死前的惨状,耳边不断重复着他们的哀嚎和求饶,但是那个女人并没有丝毫怜悯,尽管她知道这些人伤不了她。

她究竟是以一种什么心态杀死这些人呢?又是为何将这个耻辱的符号书画在自己脸上?她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巴比伦区的教堂?同为魔物,又为什么会受到来自其他魔物的追杀?

嘉莲想不明白,也无心去想。他已经没有犹豫与悲痛,已经开始变得冷漠无情,开始变得冷静沉稳。

对他来说,魔物已经成为了必须要剿灭的对象,尤其是那个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的“黑冥后”。

他想不起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徘徊了多久,他听到了遥远而熟悉的呼唤,却无法做出回应,仿佛隔着梦境与现实的距离。

“艾莉丝……”

他想到了她的模样,想起了她总是浅笑的脸庞,想到她会不会也深深陷入丧父的悲痛之中?她今后会怎样?会不会怨恨自己?

为何只有自己活着?早知如此,他就该殊死一搏,与搜查队的其他人一起为帝国殉难。

他无法想象到艾莉丝与薇利特痛苦欲绝的样子,若是她们宽宥了他,那样会让他更加自责和痛苦。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眼前浮现了那个女人的模样,充满了戏谑与冷酷,漫不经心地拖曳着白色长裙,挑衅似的侧目。

“恨我?”

嘉莲握紧双拳,紧紧咬着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轻笑一声,说不清究竟是轻蔑还是赞许,悠悠道:“你将继承我的一部分血脉,作为我的替罪羊活下去。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这样我就可以获得难得的宁静时光。”

嘉莲冷笑道:“放屁!我会牢牢抓住你,将你千刀万剐!”

闻言,黑冥后咯咯笑了起来,手指一蜷曲,嘉莲便被蔓延而来的黑藤死死缠绕,无法动弹。

“你无法反抗我。”

她伸手抬起了他的脸,他的脸因为怒火而浮现出了两片绯红。在她玩味似的左右掰了掰他的脸之后,忽然开口笑道:

“生命力很顽强的样子!很好,非常好,我很想看看你的怨恨究竟会带你去往什么样的远方,希望那时,你可以如愿以偿……”

嘉莲恶狠狠地挣脱开她的手,她仅仅只是在他身边站着,就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作呕的黑暗气息。

“现在,我该与你暂且告别了,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又来了。我的替罪羊先生,祝你在今后愉快……”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开始消散,像是黑雾一般飘远,再也看不见了。

“等等,等等!该死!!!”嘉莲怒吼着,“终有一天,我会杀死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就算把这个世界翻个底朝天!!!”

正当他这么喊着,身体忽然之间变得轻飘飘的,奋力一挣扎,锁住他胳膊与腿脚的黑藤消失不见了。当他再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却陷入了迷茫。

这是一间温暖的房间,内部看起来极为简陋,对面有个小壁炉,里面的柴火还没有烧完,正跳跃着火苗。艾莉丝枕着他的腿,已经睡着了。

再次看到这个金发女孩,他忽然无声地流泪起来,就这么满怀愧疚的凝望着她并不太安详的睡颜。

或许是感受到了身边的动作,艾莉丝缓缓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嘉莲,忽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继而扑进他怀里呜咽起来。

“你醒了……”

“嗯……我醒了……”

嘉莲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开,闻讯赶来的米切看到坐在床上的嘉莲时,不禁松了一口气,但随之又紧张起来。

“你……你没什么不妥吧?”

嘉莲活动了一下身体,依旧跟平常人一样灵活自如,喃喃道:“很好……”

“看样子,你的状态很好。”

嘉莲看向米切·赛梅斯,他对这个第十一搜查队的队长已经很熟悉了,便向她问道:“她呢?”

米切和艾莉丝茫然对视一眼,皆是困惑地问道:“谁?”

嘉莲默然一阵,摇了摇头,转而对艾莉丝说道:“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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