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yalBlue

RoyalBlue:43.

张家铭被警察带走, 易慎被送到急诊处理伤口。

沈绰陪着沈爰,看着她木愣愣的,咽了下喉咙:“圆圆,没事吧……吓傻了?”

膝盖上的擦伤已经被处理, 沈爰坐在长椅上, 看着自己双手干涸的血迹,目光发直。

只要一回忆易慎胳膊上的那条刀痕, 多到止不住的血, 她就后怕到发抖。

那刀子万一偏了地方, 万一扎在他身上,万一是什么重要的部位……

“圆圆!”

“啊?”她突然回神,对上二哥担忧的目光。

沈爰摇摇头,一副惊慌未定的模样,“没事…我没事…”

沈绰啐骂一句,“张家铭该死的东西, 阴沟里的老鼠, 这次他完蛋了,别怕,以后这人绝对不会再找你事。”

他已经联系了大哥, 沈家的律师马上就会抵达派出所, 这局子张家铭一天都别想少蹲。

处理室门开了,护士从里面出来,沈爰唰地站起来往里面冲, 沈绰都没反应过来。

易慎还坐在处理室里,还没来得及穿上上衣,光着膀子就这么暴露在她视线之内。

没想到,他的身材比沈爰想象中还要好, 胸肌到腹肌,再到两侧的鲨鱼线,全都是多年劳动运动自然而然积累下来的健硕,健康的肤色,宽阔立体的锁骨,光看就足够养眼。

沈爰扫了一眼,焦急占上风顾不得廉耻,跑过去替他接过一侧毛衣,“你别动胳膊,我帮你。”

她柔软的指腹触碰着皮肤,易慎停住动作,敛眸,任由沈爰帮自己穿衣服。

沈爰扫了一眼他缝针的伤口,再次被震撼到,酸着鼻子帮他套上毛衣。

易慎用手背碰碰她的腰,扯唇,“不疼。”

沈绰就站在门口,同样看见了他胳膊上的伤,止血用的纱布甚至还堆在一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阻止妹妹靠近易慎。

沈绰也没有想到……易慎真就能连命都不要地冲上去用身体替圆圆挡刀子。

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再第一时间赶到保护她,易慎却先察觉到危险,找到她。

人在危险面前,是有躲避的本能的。

他却……

沈绰压下喉结,眼神变了。

不想承认他用生命在珍惜圆圆,可事实却又打在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帮他穿好上衣,沈爰扑进易慎怀里,使劲抱着他的脖子,只有紧紧贴着人,感受到对方沉稳跃动的心跳,她才能安心。

沈爰抱着他,重重出了口气,颤颤语气:“……吓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那么尖的刀子,你怎么能直接怼上去,真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啊……”

易慎单手抚上她后背,轻拍着安慰,笑了,“怎么又碎叨。”

“我从小到大挨打习惯了,这种,不疼的。”

沈爰抵在他肩膀处,听到这句,啪嗒落了泪。

他把单子塞到她手里,“帮我个忙,替我领个药。”

沈爰抹掉眼泪,点头,转身出了处理室。

屋子里只剩下易慎和沈绰。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无言亦有言。

良久,易慎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摸了摸包扎的地方,“不用太崇敬我,也不用磕头道谢,换你你也会挡这刀。”

“只是我先到了。”

沈绰冷笑一声,骂他:“谁踏马要给你下跪,有病。”

易慎牵动唇角。

两人持续了多年的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因为这一刀,像退潮般逐渐淡去。

虽说证明不了什么,门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因此消失,但至少让沈绰清楚的知道——易慎会和沈家人一样用生命爱护她。

易慎瞬间的决断,这种觉悟,确实震到了沈绰。

沈绰后退,靠在墙上,肩膀塌下去一块,一只以来坚持的某种东西溃败了。

但是,他依旧告诉易慎:“我不管你怎么,我永远反对你和圆圆谈恋爱。”

他的话耳旁风一样飘过,易慎面不改色,“没指望你同意。”他无所谓。

…………

易慎受伤以后,沈爰跑去他公寓的次数更频繁了,经过此事,二哥也不再管她,有时候时间晚了,她就睡在公寓。

他一条胳膊不能沾水,很多事都不方便,结果易慎反而恬不知耻地把这当做行便利的由头,借机吃了沈爰不少便宜。

比如不能独立换衣服啊,不能清洗啊…

她帮他套衣服的时候,易慎就单臂抱着人啃上十几分钟。

她递给他热毛巾擦身体的时候,易慎就抓着她手,往自己上身搁。

纯流氓一个。

纵使沈爰害羞不愿意,这阵子也足足把易慎浑身上下看了个遍…

并且在心底悄悄满足:她男朋友…身材一顶一!

易慎受伤“废”了一条胳膊,两人感情升温的速度却从没减下去过。

反倒有一次亲着擦了火。

沈爰逐渐对/谷欠/的认知,让她每次情/动时望向他的目光都变得浑浊,像是在渴求什么。

易慎读懂了,于是哄着她,让她放下羞涩,正视自己到了这年纪应该有的/谷欠/。

幸好,他还有一条胳膊能动。

像是梦里,易慎成了画家,用指腹隔着层薄薄的宣纸……

圈抹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沈爰的灵魂坠落,又被抛空。

反反复复,洗涤蜕壳,生出更好的她。

……

半个月过去,沈爰小组参加的竞赛终于揭榜。

毫无意外,凭借着优秀的概念,策划和无可挑剔的程序制作,夺得今年的第一名。

这个文物小程序也被滨阳博物馆官方收录,无限期投入使用。

无数用户,抵达滨阳的,不能到博物馆亲临的,都可以凭借小程序了解博物馆的部分藏品。

滨阳城市新闻还报道了这件事。

沈爰得到消息以后第一个跟易慎分享,他倒是毫不意外,似乎对自己做的东西很有信心。

“沈圆圆组长,厉害啊。”

“电子产物没有保质期,你现在可是为国立博物馆做过贡献的人。”

夸张散漫又含着点揶揄,倒是符合他的脾性。

沈爰在电话另一头笑得脸颊鼓起。

当天,她带着所有组员出去吃庆功宴。

这是沈爰第一次作为带头人获得成就,过程辛苦,也遇到很多困难,但最终回顾却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也终于明白妈妈下这个课题的苦心。

没想到远在地球的另一端,妈妈却能精准的了解她在人生当下阶段最需要提升的品质是什么。

那就是领导力,还有,突破自己过去他人眼光的过度在意。

人人都羡慕她出身名门,殊不知,富庶的家境反倒成了她束手束脚的枷锁。

沈爰想,此次过后,未来再遇到好的机遇,她会毫不犹豫地争取冲在前头,抓住一切能锻造自己的机会。

…………

翌日她醒来,顺着飘窗没有看见往常上班来的司机师傅。

沈爰睡眼惺忪,纳闷,“……嗯?”

叔叔今天请假了?

……

一抹思绪飘过,她顿时清醒了。

这么早不在家,除非是……司机去接人了。

接人!!

沈爰迅速换了衣服飞奔下楼,见到保姆就问:“阿姨!今天家里是不是要来什么人?”

“是有客人吗?”

保姆都在清扫,回答她,“是啊圆圆小姐,是有人要来。”

说完,几个阿姨相视而笑。

沈爰脑子瞬间麻了,激动得想哭,原地踱步好几个来回,“他们还有多久到!!”

一分钟都等不及了。

半个小时后,司机的车开到院子门口,沈爰不顾户外寒冷,推门而出,小碎步在院子里踩出轻响。

“妈妈”二字都憋到了嘴边,下一秒,却看见老爸一个人下了车。

沈爰的步子戛然而止,站在院门口,娇小的身子顿然蔫了下去。

司机从后备箱提出行李箱,沈仲辉看见许久未见的宝贝女儿,激动地快步过去,哪里还有中年男人该有的沉稳。

“圆圆——”

沈爰都快哭了,愣是撑出一抹笑,走上前扑进爸爸怀里,“爸爸……好想你。”

“爸爸都听说了,我女儿这次可太争气了!”沈仲辉亲亲她的额头,“可比你那些兄弟强得多。”

爸爸对沈爰来说就是港湾,他给予她的安全感是独一份的,得到这样的赞美,沈爰破涕而笑,“当然不能给爸爸丢人啦。”

父女俩在院子里相拥,久久没放开。

老大不在家,三兄妹陪爸爸吃完午饭后,沈爰独自上了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寒假开始了,手头也没了能忙的事,满脑子都被“妈妈没回来”的事实缠绕烦恼。

沈爰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心口堵塞,哭都没得哭,眼底干涩像龟裂的土地。

她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那句话就是不断地往脑子里闪。

妈妈又一次…为了自己的自由,抛弃了她。

她想守护妈妈的自由,她一定是最愿意妈妈自在的那个人。

可是……

沈爰把脸埋进被褥里,呜咽两声。

真的,好想她。

这时,手机震动。

她钻出来,接通易慎的电话,刚放到耳边对方还没说话,她先哭开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呜…易慎…”

他笑了,直接戳破:“你妈没回来?”

她带着哭腔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一大早就跟我说你爸妈可能要回来。”易慎那边有些吵,好像在外面。

“半天过去没给我发消息,那准是什么事儿不顺利,不高兴,自己赌气呢。”

他猜得一点没错,沈爰讶异对方这样了解自己的脾气。

“嗯……”

她难过,话也不想说,就这样通着电话发呆。

半晌,易慎开口:“出来,带你散心。”

沈爰从床上坐起来,“你在哪儿?”

“顺着窗户往下看看?”

她顿时停止哭腔,心跳猛跳,爬上飘窗拉开窗帘,看见了三楼下面,站在别墅侧面的易慎。

他对她挥了挥手机,然后又放到耳畔,揶揄:“哟,哭成红眼小兔子了。”

“别躲着一人哭了,陪男朋友出去玩儿,行不行?”

沈爰揉揉眼睛,望着他,终于笑了。

…………

易慎带她吃了点甜点,看了场电影。

傍晚的时候恰逢今日温度高,暖和,两人商量着去城区的街心公园转一转。

虽说是街心公园,但占地面积非常大,中间还有一片人工湖,春夏秋冬,周围很多居民区的人都过来运动娱乐。

冬季天黑得早,公园里亮着串串彩灯,把湖面镶起五彩斑斓的光边,像诸多彩钻捧起的硕大黑珍珠。

快散步到湖边,沈爰正扯着他聊别的,易慎忽然碰碰她的后背,伸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她眨眨眼,小声问:“怎么啦。”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压低嗓音:“听。”

听?

沈爰把注意力发到双耳上,这时,悠悠的钢琴声从不远处传来。

像是从湖面上来的,但怎么可能,所以是湖边,离他们很近。

距离不是关键。

关键是——

抑扬顿挫,飘飘然的琴音组成她最熟悉的乐章。

正在弹奏的,是沈爰最喜欢的那首《德彪西:月光》

同样的乐章在不同演奏者受众会出现细微但明显的个人特色,这人指间有力,但不蛮横,落键轻柔,又有丝丝哀伤的美感。

多的是,像大地之母一样的广阔,和蔼。

这样的演奏风格,她很熟悉。

过了几秒,沈爰双眸刹热,顾不得易慎,向湖边拔腿跑去。

冬夜的风把她的脸蛋刮得很疼,奔跑时呼吸的全是生冷的空气,肺叶都被冻疼了。

可是沈爰却越跑越快,像一颗流星,冲向希望所在。

湖边有一个向里延伸的小露台,几乎建到了湖中心,从岸边通往中央的栈道亮着漂亮的灯,挂着稚嫩的白铃兰。

沈爰踩在木栈道上,跑出一声声沉重的木质声响。

热泪淌下,她看到了露台上,坐在钢琴边的妈妈。

周云雁穿着香奈儿的格纹呢子大衣,套着一件白色裙子,在夜间格外显眼。

她柔顺的棕色卷发随风飘着,随演奏微微晃动身子,眉宇温柔,好像从海洋贝母诞生的爱神维纳斯。

妈妈说亲口为她办庆功宴,没有食言。

沈爰一步步走近她,十二年的距离,那么远,又那么近。

即使时不时视频通话,也完全不及当下肉眼所见。

一曲结束,周云雁双手腾空,从演奏状态里脱离。

周云雁抬眼,向女儿敞开双臂,笑她:“乖乖,又哭。”

“不是跟你讲了,圆圆是小美人鱼,眼泪是珍珠,不能经常掉的,掉了让别人白白拿去换钱了。”

“妈!!”沈爰嚎啕大哭,抱着她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的体温,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嗓音。

十二年的思念,在此刻圆满。

妈妈没有抛下她,妈妈是爱她的。

“我既然跟你承诺了。”周云雁用力抱着女儿,眼角也湿润,语气有波动:“就算刀山火海,妈妈也一定回来。”

周云雁双手捧着沈爰的脸蛋,望着女儿这双水雾澄澈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棕色眼眸,想到那年抱着小小的她的时候。

一眨眼,都长成漂亮大姑娘了。

她用指腹抹掉女儿的泪,洒脱的人终究因为爱变得忧愁,“我的乖乖,不哭了啊。”

“妈妈在呢。”

不远处,沈周玉用袖子狠狠擦了两下眼睛,吸鼻子呲溜呲溜的,偏偏还要装没哭。

沈绰踢了他一下,嫌弃得很:“行啦,要哭就放开了哭,臭德行。”

沈周玉指着他:“你自己眼睛不也红了!还说我!”

易慎站在他们俩旁边,目光从事始终,都在远处的沈爰身上。

瞧见母女二人相拥,他也终于疏展了眉宇。

…………

沈爰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街心公园当初建设的时候,沈家投了很多进去,所以这次和公园领导借用这片区域,也是有这层便利。

湖心露台被打扮成临时的野餐晚宴,那两兄弟也想妈了,之后就围着周云雁不撒手,跟两个大小保镖似的。

沈爰把时间留给兄弟们,回到易慎身边,两人沿着湖散步。

她牵着对方的手,晃来晃去,刚刚过分动荡的心情还没平复,“今天这事,是你弄的?”

“不全是。”易慎如实告诉她:“沈绰也有参与。”

“你妈妈先联系的沈绰,是他帮着阿姨回来,设计这些。”

他挑眉,“他知道你肯定会伤心,也知道你一伤心,只会愿意跟我走。”

前阵子因为妈妈跟二哥生出的那些嫌隙,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沈爰垂眸,哼了一声,“算他有心……”

“开心吗?”他问。

沈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能比现在更开心了。”

正聊着,两人路过一个抱吉他演奏的街边歌手,有很多中老年和年轻人以公园为景,做娱乐加直播的活动。

沈爰看了一眼,易慎注意到了:“怎么。”

很多人都站在歌手周围,围成一个圈,听他唱。

她拉着他站住,踮脚告诉易慎:“他唱的歌是我喜欢的歌手的。”

易慎反应过来:“你喜欢周杰伦?”

沈爰点头,“流行音乐里,我最喜欢他的歌。”

“去年我还跟二哥去看过他的演唱会呢。”

他颔首,倒是没问过她这方面,不知想到什么,易慎摸摸她的小脑瓜,“想不想更高兴?”

沈爰眼睛亮了:“怎么?”

说完,只见身边的人突然挣脱她的牵手,径直冲街头歌手走去。

歌手正好刚唱完一首,易慎个高气场强,差点让他以为是轰自己走的管理员。

他俯身,跟对方交涉了什么,歌手点头,把吉他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他。

易慎挂上,坐到高脚椅上。

周围的女生看见这样绝品的帅哥抱上了吉他,激动地发出窃窃私语声音。

沈爰往前凑近,惊讶又惊喜,“你会吉他?”

“前几年打过各种工,什么不都得会一点儿。”易慎坐姿懒散,长腿搭在地上,这么多观众,他眼里却只容得下她一个。

他拨了拨弦,问:“周杰伦的,想听什么?”

沈爰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点了一首:“《暗号》吧?可以吗?”

易慎点头,垂眸,下一秒,简单的吉他伴奏从他手中流淌而出。

[我想要的想做的]

[你比谁都了]

这是沈爰第一次听他唱歌,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唱歌。

而且……唱得这样好。

易慎的嗓音天生很低,但音质优越,降调处理的歌声反而有种低沉的暧昧。

缱绻浪漫。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暗号》被他唱出了一纸情书的感觉。

沈爰听着,随旋律轻轻晃动,望着易慎的视线浓稠如蜜,她稍稍眯着,棕色的瞳珠映着纯粹的爱意。

[别管那是非]

[只要我们感觉对]

[别离开身边]

[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沈爰笑着,轻轻翕动唇瓣,无声地跟着念唱那几句歌词。

她故意点了《暗号》这首歌。

从他口中唱出的歌词,也正是她送给易慎的情话信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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