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小军？
唐龙听说过这个人。
三大氏族的地位，在唐人街是平起平坐的，论身份的，这个明小军和自己属于同一级别，都是氏族中嫡系一脉的第三代。
但对于他，唐龙很是不屑。
自己年纪轻轻，早在十岁的时候就迈入了武者的行列，成为小劲一层的武者，成长到如今，已是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化劲宗师的强者。
可明小军不是。
他是弱者。
在三大氏族中，是个出了名的废物，没有天赋，也不努力，只会读书，除了在世俗中考了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名牌大学这一优点之外，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其他闪光点。
更关键的是，这个明小军在成年二十七岁才迈入小劲一层后，竟然还有脸大摆宴席，请各方重要人物来庆贺，在当时差点笑死年轻一辈里的所有天才。
所以，唐龙对他不屑。
不过眼下——
他觉得，这个人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用处。
欣赏着雨景。
喝着香味飘渺的热茶。
前方不远处，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有人还站着，身上流淌满了鲜血。
有人已经倒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这是一场属于武者的战争，美好，而又精彩，为了所谓的仇恨，沦为了死亡的工具，踏上没有光明的沼泽路，死在没有空位的冰冷的土地上。
站在这，看着这些，唐龙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权力。
权利——
意味着：你可以站在高处，看你想看的戏剧，有人会逗你笑，有人会送上美食，有人会跪在你面前，说你想听的话……
所以，他愈发渴望，坐上那个位置。
在此之前，他愿意不择手段。
雨中，慢慢传来的声音。
“听说明门里的明二爷一病不起，难以出手，但平生最疼爱的就是那个孙子，如今率领明门子弟在抵抗我们的嫡系二代，好像是这个明小军的父亲？”
唐龙缓缓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
身后，一名蒙着脸，带着黑色帽子，腰间挂着一柄弯刀的杀手双手拱起：“我会带人去把他抓过来。”
“活的，还是死的？”
唐龙：“活着就行。”
“是！”
——
——
此时，明小军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也不知道有那么一部分人，正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
危险慢慢靠近。
他还在为死去的明家子弟哀悼。
陆封，则是闻到了，那一股随风飘过来的血腥味。
走在雨中，明小军的裤子被淋湿了，今天的雨过分“狂妄”，隐隐有穿透伞的意思，风越来越大，撑伞显得很没有逼格，在看到越来越多的明家子弟的尸体，明小军觉得这是对亡魂的不敬，于是也跟着陆封一般，淋着雨，走在雨中。
淋着淋着，他很冷。
浑身湿透的模样，像被赶出家的宠物狗，可怜兮兮的。
冷，意味着大脑高度的集中。
于是这个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什么。
感受到，少主身上的无情，是怎么来的？
他跟在陆封身后，走在死人堆中，重新用自己的眼睛打量着这名长相年轻的少主。
“少主，你杀过很多人吗？”
这一刻，明小军开始有了一点变化。
陆封昂着头：“数不清了。”
“大概，很多很多。”
用两种模糊的词汇来形容所杀的人数，也许不是因为人真的很多，而是因为，陆封已经记不清了。
明小军：“少主，你为什么杀人？”
“我是问，第一次？”
陆封平静地回答道：“我出生在一座剑村里，村子里的人，只会造剑，我被捡到的时候，旁边落着一颗陨石，村子里的人把我带走抚养，也把陨石拿走造了一把剑，后来，他们被人杀了，被杀之前，把我和那把剑藏在了秘洞里，我透过缝隙，看着他们死在刀剑中。”
“我亲眼看见每一个曾对我好的人，死在那群人的刀剑下。”
“我也记住了，那群人的嘴脸。”
“一张一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陆封语气平静得可怕，这让明小军产生了一丝惊讶，很难想象，当一个人提起自己沉痛的过往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你要知道是……
伤疤总会有好的那一天。
你每一天反复舔着伤口，总有那么一天，不会再觉得痛。
那段日子里，陆封每天都在回忆着剑村惨遭屠戮的模样。
这就是他，为什么平静的理由。
没有为什么！
麻木了而已。
“他们都死了吗？”明小军问道。
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但他的情商很很高。
在这样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会让回答问题的人，感到愉悦。
“都死了。”
陆封回答了三个字。
脚步，也在这时加快了。
雨水溅落的速度也快了。
哗啦哗啦的！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路边的商店，被打砸得不成样子。
里边都是明氏一族的人。
死得都很惨。
明小军对着死者鞠了一躬，跟上陆封的步伐，问道：“少主，您走出秘洞，第一眼看到亲人们死去的时候，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常，可我想，我想我应该是正常的。”
陆封：“我很平静。”
明小军昂起头，有些惊讶：“我也很平静。”
陆封：“然后才开始悲伤？”
明小军低下头：“是，所以我羞愧，我第一刻的感觉，竟然是平静。”
陆封觉得无所谓，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平静，是因为知道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了亲人，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饿死，要么活下去，为死去的人报仇，我得赶紧离开那里，所以，我只能平静。”
“用现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应该叫，理智得可怕。”
“那你呢？”
“为什么平静？”
明小军紧紧盯着陆封：“因为，我知道有少主您在，我不会死。”
“最起码，不会像他们一样，死得那么惨。”
陆封：“你很聪明。”
“你说对了。”
“所以，他们来了。”明小军指着前方，黑暗中，路灯下，五名杀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认识他们，他们是唐龙身边的走狗，都是暗劲八层的高手。”
陆封揉了揉拳头：“站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