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

演, 或者不演。

类似于哈姆雷特的最耐人寻味的疑惑,to be or not to be?

但他的身体的反应远比他更为诚实,微微抬起身子的自己已经可以嗅到女人的鼻息, 不同于普通女人的甜香, 她身上有一种令一切都舒缓宁静的气息,远比诱惑的甜腻更迷人。

很快,她眼眸低垂,她的侧脸与他的胸口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如热恋的情侣之间常做的事情。

“砰——”

他不想让她听见呼之欲出的心跳, 很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尽管保持着静默, 但他却能随时感到她的眼神似在说, “那人怎么还不走?”

而他却变得逐渐贪婪起来。

渴望着这一刻的无尽漫长, 以至于成为永恒。

如果前一刻还在纠结是否演戏的这件事,而自从答应以后就得自然而然了,也就是说他的手搭在女人额间碎发的动作, 其实毫无必要, 但他几乎没有思考, 就这么做了。

而在他的掌心里, 第一次知道女人和男人头发的区别, 她的头发是如此细腻而又柔软。

可这样的时光并没有太长久, 稍纵即逝。

很快, 钱絮认为她和赵不回之间的亲昵差不多也该适可而止,演过头了反而不大真切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她及时抽身而退,这时才发觉自己枕着的位置正是赵不回的胸腔,她的侧脸几乎能够体感到他胸肌的轮廓、他的温度以及他杂乱无章的心跳……他们之间的靠近又有多暧昧。

那道灼热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消散了。

她得偿所愿了。

如果知道这么做就足以驱赶沈祈,那她或许会更早一点在他眼皮下同别人亲近。

倒也不是说赵不回不重要, 而是这个对象并不重要。今天在这里出现的如果是别人,那钱絮说不定仍然会和别人逢场作戏。

“人走了。”

此时,怡人的灯光投射出窗外的风景,落地窗前驻足的男人确认已经消失不见。

但凡窗外的男人想要保留最后一分的自尊,也不会选择全程亲眼目睹她和赵不回的亲密无间。

她想,这也意味着赵不回的内心不必经历另一场“演不演戏”的较量了,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场演出,早些离开黎太太的庄园了。

钱絮留下这么一句话,已经打算启程。

这边醒来的赵不回却有几分手忙脚乱,他胡乱地开始收拾起其他并不那么重要的零碎,却发觉自己一直在找的车钥匙正在自己的裤兜里,自己忙成一团,结果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他明明已经醒了,这会儿却只能继续装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和钱絮说下一句的话,如果打个招呼会不会显得太正经,如果讲他俩天衣无缝配合的默契,是否会让她在这个夜晚不断想起那一个无足轻重的沈祈。

倒是她,始终脸上淡淡的,一场淋漓的报复结束,并没有纵容着快感将她的大脑侵袭。

她突然定睛望向自己,像是对自己的配合有所赞赏,投桃报李道:“我刚刚给黎太太发了消息,他说他们在附近后山还有几个私人的停车位,国道边上停车费用并不算低,我帮你停到那里去吧,明天你或者喊你的司机过来把车开走。”

“你等会坐我的车走。”

“……好。”

赵不回企图让自己的回答更自然些。

结果却发觉自己胸腔被压着的感觉并未轻易消散,身体的记忆变得过分长久,那份重量并没有惹人烦躁,而他竟然不断地回忆并且怀念。

以往别人的碰触都是令他生厌的。

可现在这种感觉也让他上瘾。

赵不回决心趁钱絮帮他倒车的时间出去透透气,免得自己等会儿又跟个痴汉似的,回个话还婆婆妈妈的。

但他几乎一出门。

就看见了会场外守株待兔的沈祈。

沈祈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以赵不回的修饰水平而言,很像是肠胃不舒服,便秘了三天三夜的模样。

“赵不回。”

如果说沈祈第一次找上门还是寻求合作的态度,那么这一回,他连合作方最起码的素养都没了,他随手将自己的金边镜框扔向远处,眼底的血色触目惊心,拳头握紧,手背的青筋暴出——

他蓄势待发,是警告更是威胁:“你他妈离钱絮远一点。”

赵不回好像完全不会理会这个男人口中在说什么,他直接越过男人的身侧,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他的肩头,挑衅道,“要你管。”

他无暇顾及沈祈此刻是否被嫉妒夺走了理智。

如果是,那也不过是上天的略惩小戒。

他生怕沈祈没能看出他们扮演的关系:“我们两个单身男女,彼此产生些好感情愫,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我想沈总如果一时接受不了,也可以慢慢消化。”

沈祈似乎不愿意从过去的梦中惊醒:“钱絮是我的女朋友,她和我在美国共度了三年……”

“既然沈总记性还不错的话,”赵不回话锋一转,“那我希望沈总你记得你之前在美国还有另外一段情感,这段感情还有两个结晶,听说孩子妈现在可是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希望沈总可别健忘了,免得有人说你太薄情。”

“犯不着你来提醒我,”沈祈最讨厌被人提起的就是自己和程双意之间的往昔,他年轻时上过当,也为自己的不成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他不回为了过去的事情引咎自责,更不愿意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他抗拒着接受赵不回与钱絮之间存在的可能,“我和钱絮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小误会,不过我们会着手解决的,只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我们就会重修旧好。”

“在此期间,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我呸!”

赵不回当场发作。

“你都一个人回国快半年了,这半年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清楚,”赵不回不知道沈祈是如何恬不知耻的说出之前那些话的,分明是自己不珍惜,现在回国后发觉没有比钱絮更好的又稳操胜券地回头,对感情知之甚少的赵不回都忍不住提醒他,“但我能确定的是男女之间的事默认三天不联系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耐心逐渐也荡然无存,“我劝你不要纠缠钱絮。”

“她脾气好,可我就不一定了。”

“我们现在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赵不回起初说来还有几分不连贯,但在之后他似乎越说越顺了,“所以,沈总我劝你时常反思一下自己的道德观念,别一天到晚想借着以前那些不起眼的过去,妄图横亘在我们之间,充当小三的角色。”

他正对着沈祈,慵懒恣意的目光转而锋芒毕露,“还是别让别人在背后议论,堂堂沈总还不知廉耻,喜欢当别人的小三吧。”

自从他单方面认定了自己和钱絮之间的关系,赵不回发觉自己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肆意辱骂沈祈这家伙了。

而沈祈,却是比他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气。

哪怕都到这个时刻人,正常人就应该懂得知难而退了,不去破坏他名声,以免影响到了创业未半的生意,可沈祈明明已经站在一段关系的尽头了,他还能慢条斯理地问自己:“敢不敢和我公平竞争?”

沈祈说话做事自有一套强大的内在逻辑:“是个男人就不该趁虚而入。”

赵不回却完全不会受到别人逻辑的影响,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我不会和已经被淘汰的选手竞争,这没意思。”

钱絮似乎已经开车回来了,两个男人的针锋相对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至少现在,沈祈不想要在机缘不巧的今晚再度令她反感了。

走前,他不忘故意留下一句:“絮絮她很美好,但她不应是你的胜利品。”

“我什么时候把她当成过战利品,”赵不回莫名觉得可笑,目送着沈祈愤愤不平却又无计可施地独自离开,“在我的眼底,她从来都不是可以掂量的物品。”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吗?”

“没有,我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来着。”

赵不回以前并不知晓自己在感情中的状态,现在他或许又几分清晰了,他和那些世俗的人没有区别,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占有欲,他甚至不愿意提及别的男人的名字。

“等下,你喝点东西,别一回去立马倒头就睡,”钱絮上车后不忘叮咛,直接递过了一包可以冲泡的蜂蜜柠檬,“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疼的。”

赵不回:“好。”

却发觉她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反复在确认着时间,似乎有所准备,时间一到,她从加厚冲并不宽敞的后座上拿出了几个金色纸杯,普通的甜品上挤着各色的奶油,“我刚刚还拿了个几个马芬蛋糕,你可以在路上吃。”

接连的喜悦,让赵不回还没有立即适应。

她转而认真而又专注地提起他都遗忘了的事:“十二点后,难道不是你的生日?”

钱絮久久没有等到赵不回的回应,有所迟疑:“还是说,你身份证的信息和你的实际生日有出入啊?”

他端着这一盘的马芬蛋糕,掌心微微发热,“没,就是我生日。”

前方的黄灯已经在闪了,钱絮干脆放缓了车速,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祝你生日快乐。”

“黎太太家的小点心有不少,但是蜡烛我却没找到,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将就吃一下。”她方才特意多跑了一趟,为此,耽搁了一会儿功夫,但她挑选出来的马芬蛋糕应该已经是卖相比较好的,也不知道赵不回喜不喜欢这些甜食。

“你怎么不说话了?”

是鄙夷这份蛋糕太寒酸了?

觉得这与品牌,与昂贵不沾边,所以根本就不喜欢?

而她这个想法早在冒出来之后没多久,伴随着赵不回的狼吞虎咽立即消散了。

一餐盘的马芬蛋糕所剩无几,他的嘴角还沾抹着上面的奶油。

“不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过生日了。”赵不回看着主驾驶位上的女人,此时的她正一丝不苟地开着车,她脸上的神情不再紧绷。私底下的她,没有在职场上可以包装的棱角,也失去了对面过往情感时的无法掩盖的忧伤,她好像就是那样平静地坐在那里,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不断靠近。

而美貌似乎成了她身上一层不那么明显的光环。

“生日歌我就不唱了,我五音不全。”钱絮打开车上的音响,播放了一首happy birthday的经典歌,把演唱的机会留给唱片里的原唱。

此时,赵不回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就像是一个容易被打发的小朋友。

钱絮在这一刻也不再那么厌恶年幼无知的生命了,如果赵不回醉意下愿意喊她一声“爸爸”的话,她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本来想亲自给赵不回擦拭掉嘴边那一抹残留的痕迹的,但她想起了之前自己聆听他心跳的样子,直接将纸巾盒丢给了他。

最终,没忍住对着好哄的男人道:“希望你有一个特别的生日。”

钱絮自认为自己昨晚和赵不回是走得有些近。

但她没有想过自己和赵不回之间的事传到了老总的耳中,次日清晨,赵天特意在早会过后将她留下。可这场审判还没来得及开始。

赵不回从食堂里直奔父亲的办公室。

“你怎么一回事,老赵?”

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对自己父亲的口气完全算不上和善,更别提谦恭和孝顺,“难道你要因为一些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就要让钱絮引咎辞职?”

钱絮进门之前,也没觉得事态有这么严重,大不了说成捕风捉影的事情,拒不承认不就是了。

可当赵不回出现在赵天的办公室了,她觉得事情的走向变得不一样了。

赵天手脚笨拙地打开了自己常年用着的保温杯,结果还是因为动作幅度一不小心将水撒了一地:“我没问你。”

赵总也没在这会儿功夫找公司的保洁,而是手忙脚乱地动手收拾起来,等收拾得差不多了,确认会议室的地板不会烂了,终于开口问起自己:“小钱啊,我就想问问你对不回的印象怎么样?”

当着人家父子的面儿,这该怎么讲实话呢,钱絮不得不在此时打了个马虎眼,“那当然和赵总您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我是说其他方面啊。”

钱絮不知道赵总想要从自己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她坦诚而言:“就不回身上怎么说呢……给我一种知世故而不世故,明暗随心的感觉。”

赵天好不容易喝了一口水,结果听到这答案又呛着了,“也就是说他这个人比较随心所欲了。”

在场的赵不回当场表达自己的不满,“爸,人家钱絮分明在夸我,你非要扭曲她口中的意思,这可就没意思了。”

赵天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儿子,将其视为会议室中唯一的空气,对着钱絮叹了口气道,“你们也才刚认识没多久啊。”

钱絮顺着赵总的话说下去,她依旧不那么明白赵天突然问话的意思,“是啊,才半个月。”

她原以为赵天和那些传统守旧的大家长并无什么不同,听到些许流言,总是希望日后自己能和他儿子保持距离的。

而接下来赵总说出来的话,却打破了他的认知。

“那你们之后也可以相互了解了解,我这个儿子,我心里最清楚,他人就是这副鬼样子,肯定比不上很多人强,但人心眼不坏,”赵天自顾笑了笑,面上的笑和在职场上单纯的欣赏有所不同,更像是老者对晚辈后生的期许,掺杂着许多的个人情感,“我只是希望小钱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排斥不回。”

钱絮不知道赵天的话是否和她设想的一样,是否真的在撮合自己和赵不回,她面上不显,三言两语却轻松将他们的关系告破。

“没有的事,大家都是正常同事,平常也算是正常交流。”

言罢,她与赵总告辞离开。

之前身为旁观者的赵天看不透,但钱絮这话一出,老江湖立马心中了然自己儿子的一厢情愿,等钱絮走后,他才教育起自己的儿子:“你去给别人挡酒的事情我可都知道了。”

他起初还是有意提点,“以后想要替人家女孩子出面之前,你能不能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可真是一点也不像我,做生意不像也就算了,”最后赵天简直恨铁不成钢道,“连谈恋爱都不如我,真是没出息。”

赵不回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儿:“爸,你当年死缠烂打,追着我妈将近十年,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些的啊?”

赵天有意为自己挽回些许形象,妻子已经去世五六年了,他鲜少和儿子两人单独谈论起自己的夫人,一来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他每每回忆妻子早逝心痛不已,二来赵不回似乎也一直很避讳这个话题,今儿个父子俩索性敞开了讲:“你不懂,你妈妈一开始就喜欢我的,就是你爸爸我读书各方面都太优秀了,其他追求的小女生可不少,她不想成为班级女生的公敌!”

“老头你别自恋了,”赵不回无情打断,“我记得我妈说过,其实就是你那会太穷了。”

“屁话!”

老头子本来还想在儿子面前吹嘘一把,结果被儿子道明了真相,他心有不甘,不过今天又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要不你回家过吧,咱们父子俩聚聚。”

“别,”赵不回一口拒绝,“我可不喜欢你老人家的做派。”

“小子,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赵不回也没彻底冷落自己的亲爸,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日他都有可能在公司晃悠,他想他可以得罪自己的老父亲却不能得罪得太彻底,“等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定个寿桃呗。”

赵天趁着弯腰的空隙,连着吞了两颗厄贝沙坦:“你爹我还没这么老呢。”

赵不回的另有安排不仅针对自己的老父亲,就连他的那一圈好兄弟也没能获得举办他生日的荣幸,“不用,会有人给我过的。”

至少,在午夜来临之前,赵不回都是这样认为的。

女人昨天最后分别的话给了他莫大的信心,自以为会有人给他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

可是,有几个他的店员等得实在不耐烦了,纷纷起哄要让他给办生日宴的人打电话,而赵不回便朝着钱絮拨通了这则电话——

“什么?赵不回,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一个刚入职的开二手车的人给你庆祝生日,我觉得你莫不是脑子发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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