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长生？你是长生吗？！”床上的杨氏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急切地抓住长生的手！
孟诗瑜看着，此刻只觉得心酸的紧。
李夫人生得很清秀，年纪很轻，现在的样子却已枯槁，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腕边的一个白玉镯子在她手腕上左右地晃荡着，就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第一次开口叫声“娘亲”，长生眼眶不由自主红了，然而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杨氏的话，反倒指着地上道：“林妈妈，谁给你的胆子，要谋害七姨娘？！”
林妈妈刚要狡辩，这时候却看到地上死了几只蚂蚁，显然是吃了那汤所致。
她面色一变，顿时不说话，扭身往外跑。
孟诗瑜冷声：“你们两个，抓住她！”
小云和小丫头对视一眼，立刻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了林妈妈！
林妈妈拼命挣扎，孟诗瑜突然走到她身边，扬手轮圆了胳膊就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十二分的响亮。
“这一巴掌是打你谋害堂堂李氏世家的李夫人！”
林妈妈气得张嘴就道：“你算哪根葱？！竟然敢越俎代庖教训我？！还有，大小姐，老奴是二夫人的乳娘，你可不能打我……”
不光是打你，还要除掉你！
电光火石之间，长生的心思急转，她反手抄起那个花瓶来，高高地对着林妈妈举起，赵林妈妈惊惧地看着她。
可是长生的手虽高高举起，但对着那双眼睛，她怎么也砸不下去。
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就在李府就是个祸害！
她现在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但从她的心底，亲手泯灭一个人的性命，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小姐，你要是动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林妈妈见她犹豫，立刻嘶喊道。
然而正是这两句话，让长生下定了决心！
她用尽全身力气，花瓶猛地砸碎在林妈妈的头上，林妈妈立刻头破血流，两眼一翻，软倒下去！
登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最先是小丫头吓了一跳，立刻松了手，林妈妈如同死猪一样倒在了地上，头上的血流了一地。
“怕什么！她是来谋害李夫人的，如今不过是咎由自取！”孟诗瑜丢掉了长生手里的花瓶，看着她面色煞白的又出声安慰：“长生，你先别慌，听我的。”
孟诗瑜反倒冷静下来，倒是看呆了屋子里另外三个人。
小云也还镇定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鼻息，随后颤抖道：“好像……好像没气儿了！”
孟诗瑜冷冷望了林妈妈一眼，这狗奴才就是受了二夫人的命令来杀李夫人，如果自己按照约定时间来，那时候只怕长生亲娘都死透了。
若是长生刚才心软放过这老奴，一回头林妈妈将事情告诉二夫人，她们母女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长生现在绝对没有做错！
“那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小云头上落下一滴汗，可又被她及时抹净。
长生小姐现在既可以说话了，也可以说话了……那她的心性现在是非同一般的坚韧。
自己既然跟定了这位小姐，就再不能背叛主子了！
长生刚要说话，床上的杨氏已经看明白一切，连忙道：“小云，你去找个麻袋，然后把人装进去，绑上石头沉到咱们窗子后头的荷塘里，动作一定要快，听见没！
杨氏显然病的不轻，说了几句话几乎咳嗽个不停，长生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娘。”
这是她第一次叫娘，也是她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良心，竟然做出杀生之祸。
长生的心头一阵阵的恐慌，自己不该那么笃定的，二夫人若是再提前一点动手，自己可就再也见不到亲娘了！
跟着小云的那个小丫头虽然害怕的很，却也不傻，知道事态严重，赶紧去找了个麻袋，然后和小云一起将林妈妈装进去，又去院子里搬了很大的石头放进麻袋里。
无奈林妈妈太重，她们两人都抬不起来，孟诗瑜见状，干脆走过去，帮着她们一起抬起了那麻袋，累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才打开窗子将麻袋丢下去。
只听到噗通一声的水花声，三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把屋子里的血迹收拾干净，还有那送来的汤药，也一并埋掉。动作麻利点，别被人发现。”孟诗瑜指指这处，又指指那处，沉稳地吩咐道。
杨氏在一旁看着，几乎有些发怔，她想不到，自己都那样对待长生了……她却在关键的时刻居然救下了自己一条性命，而且，她是这样的果决！
将一切收拾干净，杨氏紧紧抓住长生的手：“孩子，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会连累你的！”
长生看着杨氏的脸，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长生不走，长生要陪着娘一起。”
突然之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伴着一阵阵喊叫声。
“失火啦！失火啦！”
哪里失火啦？
为什么没看见烟雾？
小云走出去左右眺望，疑惑：“哪里来的失火？”
突然之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伴着一阵阵喊叫声。
“失火啦！失火啦！”
哪里失火啦？
为什么没看见烟雾？
小云走出去左右眺望，疑惑：“哪里来的失火？”
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过来：“二夫人！二夫人！您怎么来了？”
屋子里的杨氏一听到小云的声音，立刻把长生和孟诗瑜拉到窗子边，嘱咐道：“一定是崔氏她们来了！可千万不能让她看见你们在这里……你们快点从窗子翻出去，我来应付。”
“娘——”长生一直抓着杨氏的手拼命摇头，“我们一起走呀！”
孟诗瑜自是顾全大局的，也在一旁劝着长生：“长生，我们先走，反正来日方长，一定会有机会再回来的！”
杨氏点点头，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长生，你们快走吧！”
“娘！”
“长生，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
五天后——
皇城例行宵禁，每日早上五更三点才开城门，现在时辰尚早，想必是正在此处等着城门开启的人。
长生踩着泥水过去。
她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男式蓝衣短衫，里面几个人都转过头，见是个纤弱少年模样，其中一个老者便向她招呼：“少年人，你也是要赶早进城的？全身都淋湿了，可怜巴巴的，烤烤火吧。”
长生看着他火光下温厚的笑容，拉紧湿透的衣襟，谢了一声坐到火边，离他两尺之远，默默帮着加火添柴。
见她只拨着火不说话，几人也便回头各自聊天，说到大江南北千奇百怪的事情。
众人更是口沫横飞，仿佛自己就在当场亲眼目睹似的。
长生只是在那里默默听着。
“说到这个奇事啊，最近京中那个奇案，你们可听说过？”
“老丈说的可是被称之为‘沉尸案’的那一个案子？”立即有人接口道：“堂堂世家李府五天之内连死四个人，而且还是里头举足轻重的人物……又留下“冤枉”两个个血字，真是诡异莫测，恐怖异常啊！”
“是啊，现在看来，下一桩血案定是又要出在李府了……所以现在府中人心惶惶，据说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一大个府邸几近十室九空。”
长生一双白净的手握着柴枝，缓缓地剥着火苗，听着轻微的声音，面上平静无波。
“如今天下不安，各州府都在动荡，不止京城李府，最近儋州也出了桩灭门血案，不知大家可曾听闻？”其中一个中年人，显然是个游方的说书人，手里还习惯性握着块醒木，谈兴颇佳，“灭门血案听说得多了吧？可这桩案子，是鼎鼎有名的贺兰家的灭门惨案！”
贺兰家？！
这个名字陡然入耳，长生一直沉静拨火的手下意识地一颤，一点火星溅上她的手背，突如其来的剧痛。
幸好众人都在惊讶哗然，根本没人注意她，只借着这个由头，大家七嘴八舌在议论：“贺兰家的人不就是当初在京中官居要职的嘛，几年来一直是官途显赫……怎么会在儋州发生了血案？”
“这个我倒也有听说！据说这倒也不全……贺兰家他有好几个儿女，其中小儿子贺兰公子却是稀世奇才，据说当贺兰大人任大理寺少卿时，许多疑案就是他替父亲点破的，当时他也不过十四五岁。当今皇上曾亲口嘉许，说若是再年长一些，定是宰执之才啊！”
“呵呵，宰执之才？”那说书人冷笑道，“各位可曾听过传闻，据说李姐那个女儿生下来就是灾星，会要吃尽全家亲人！如今果然一语成谶，李府出了那么多人命……现在负责的官吏正是这位贺兰家的小公子！！”
“真的？！”
“听说李家大小姐和这位小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
话音刚落，长生忘却了手背上那一点剧痛，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跳动的火光。火舌吞吞吐吐，舔舐着黑暗，然而再晕红的火光，也无法掩盖她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