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较量

盛微宁循声侧眸。

橘黄灯影萦绕昏惑的空间,营造出复古胶片的美感。

形貌挺拔清隽的男人驻足台阶,宛若凝聚了满室光华,映出如画剪影。

盛微宁神情平和,脸上并未流露丝毫的意外。

她微微垂眸避开他清冷眼神:“良辰美景佳人都有了,还缺一支红酒。”m

程晏池没搭腔,顺手关了酒窖的木门,面容温凉,甚至称得上寡淡。

盛微宁很快便找到应欢要的哈兰。

身侧一道黑影笼罩下来,甘冽的烟草气息丝丝缕缕渗透肌骨。

盛微宁从容自如将酒拿在手里,余光瞥见那瓶1929年的罗曼尼康帝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握住。

那是里奇堡特级园最昂贵的红葡萄酒,真正有市无价。

“喝过吗?”

程晏池低沉淡漠的嗓音荡在耳边,每个字不轻不重,尾音徐徐消失。

盛微宁面庞铺开淡媚的笑:“没有啊,几十万的酒喝到嘴里怕呛着,我喝过的最贵的大概是啸鹰山庄,可事实上……”

她白嫩如笋尖的指腹任意划过酒巢,堪堪顿在拉菲的瓶身,曼声:“我更喜欢它,价格负担得起,单宁的口感也顺滑细润。”

程晏池看着盛微宁手指的方向,纤纤玉指被殷红酒液衬得越发莹白。

“看不出你连品酒都这么有自知之明。”

程晏池高大的身影挡在盛微宁面前,掂量手中的红酒:“试试?”

“你这样也不怕把它打碎了,太暴殄天物。”

盛微宁勾着含笑的眼尾斜乜程晏池一眼,推开他径直走到吧台,顺势落座高脚凳,将哈兰放置桌面。

程晏池淡淡打量女生。

娇丽妩媚侧身而坐,修长双腿闲适叠着,不知有意或无意,燕麦色的针织裙露高叉,穿玻璃丝袜的小腿尽显优美弧度。

程晏池的舌尖抵了抵腮帮,漫不经心抛酒瓶在掌心玩:“能讨人欢喜的东西其实无关乎价钱,碎了就碎了,没什么可惜的。”

盛微宁内卷的发披散肩头,灯光笼住她秀美眉宇,肌肤比白瓷更匀净。

“倒也不见得,一分钱一分货,老话不算没道理,所以价与质成正比。”

程晏池扯了扯唇,用海马刀起开木塞,动作娴熟不亚于专业侍酒师。

“盛微宁,我发现你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假以时日,如果真有好资源为她提供帮助,她应该光彩夺目犹盛如今。

程晏池的思绪不自觉恍惚了片刻。

盛微宁的将来……

“因为我跟了一个好老师。”

盛微宁慵懒地撑着额头偏眸凝视程晏池:“虽然我以后不做生意,可这三个多月待在你身边,我学到许多学校里学不到的技能,各方面。”

程晏池短发下疏淡的眉目掠过一抹暗沉:“你这话像给我交代遗言。”

“是吗?”盛微宁把玩马克杯,眼皮浅浅垂落:“临别赠言而已。”

马克杯菱形的杯面投射盛微宁的视网膜,五彩的光逐渐扭曲了颜色。

她瞳孔略略散光,忽然想起,舒曼竟有三分酷似顾雅筠。

白天没意识到,这会儿幡然醒悟。

“程建雄说,过完年,我就到程昱川部门实习。”

提到这话茬,盛微宁便连声叹息,忍不住兴致缺缺。

程晏池长得太好,她百看不厌,程昱川不一样,早就审美疲劳了。

程晏池虽然偶尔混蛋,终究有真才实学的,程昱川纯粹的纨绔子弟。

灯罩恰好悬空程晏池头顶。

他正醒酒,表情冷凝了半秒,错落的影痕完美掩饰眼底泛起的细碎光芒。

“你舍不得我?”

盛微宁轻笑一声:“或许……我还对你有点心动。”

程晏池漠然盯着浅红色液体流进高脚杯,忽而眯了眯眸:“这么巧。”

盛微宁笑而不语,直勾勾端详只倒了三分之一的酒,尔后捏住杯柱微晃,凑到鼻端轻嗅,幽幽道:“果然不愧是世界酒王,你也太奢侈了。”

灯色交融月华覆在盛微宁精致娇美的面孔。

她酒量一向浅,康帝后劲又足,热气慢慢蒸腾双靥。

须臾,女生细腻的面颊就蔓延艳丽的绯色,宛若春日美不胜收的朝霞。

沉邃视线笼罩盛微宁,程晏池低头,酒液漫过唇齿,味道绵润,喉咙却仿佛着了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羡慕我?你也可以奢侈的。”

说完,程晏池懒散挑高盛微宁下颌,散发酒香的薄唇理所当然朝她倾覆,却不料被酒杯阻隔中央。

程晏池挑眉,抬起浓密的睫毛,望进盛微宁清眸,眼中暗流无声涌动成漩涡。

两人咫尺之遥,唇瓣距离两寸便能胶着。

“痴恋你的顾小姐还没出院,你我越界不合适吧?”

盛微宁故作羞赧地蹙眉:“顾小姐没和你玩接吻?”

程晏池笑得浪荡不羁:“她想给我亲,我没答应。”

“为什么?”

“她送上门,我就得要?”

程晏池俊逸的侧脸弥散冬夜寒霜,凉薄地开腔:“先晾一阵子,等正式在一起再谈那些事。”

“噢,”盛微宁若有所思拖长调子,兴味弯唇:“原来真是你被分手,怪不得怨气这么大。”

程晏池凝眸盯盛微宁两眼,戏谑神色渐渐淡化。

盛微宁的笑容同样犹如泡沫消散无踪。

四目相对,方才轻松暧昧的氛围顿时消失不见。

“我想奢侈,可惜我没那能耐。”

盛微宁双脚落地,好整以暇笑笑:“康帝味道不赖,但我喝酒没量,真害怕醉得糊涂铸成大错,届时,谁来帮我呢?美人哪有江山重要?”

程晏池眉目倏然阴郁,冷嘲:“不是有九条命?”

盛微宁对答如流:“该丢得值当。”

为男人如此,大可不必。

“程家垮台也是我的目的,如若你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不过其他的,到此为止。”

盛微宁的脚步稍稍止住,转眸:“顾小姐跟你郎情妾意,我不喜欢当炮灰。”

木门开启又关闭,酒窖微带醇香的空气点点冷却。

程晏池从容叼根烟衔唇边,青白烟雾模糊了寒潭一般的眼神。

他随手揽过盛微宁的杯子,摩挲着杯沿温热的唇印,冷冷一笑。

清脆的咔嚓声猝然响起,骤然割裁了死寂。

酒香飘然四溢,程晏池冷漠扬手,冰薄的碎片稀稀落落掉地上飞溅迸裂。

“真不经夸,非得教训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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