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分歧

东郡。

这段时间内,瓦岗寨先后占据郡府。

但就在近两日,皇帝杨广已命皇太子杨昭北上平叛的消息传出后,瓦岗寨迅速展开了战略收缩。

无他,这段时间内,瓦岗寨的体量与名声到达了新的高度,几乎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若是太子北上,那一个矛头,很可能就对准瓦岗寨了。

翟让这一次难得清醒不少。

今秋九月。

天气转凉,一大早,翟让即叫来各个当家入寨,开始提前商议起入冬事宜了。而今瓦岗寨部众加起来将近三万人。实际本有五万,但想到五万的人马,每日的花费就是个天文数字,光凭对郡府的两次抢夺,亦是难以支撑养活。

翟让当机立断,遣散了不少人。

至今日,剩余的三万人,几乎全都是瓦岗寨的精锐之部。

而当下,瓦岗寨的当家之中。

即要数翟让、单雄信、程咬金几人的资格最老,当然也是贡献最大。如魏徽、徐世勣等人,虽然后来,但崛起的速度很快,如今在瓦岗寨众,已经属于独当一面的人物。

说到当下瓦岗寨的当家,不如说是领兵的部将更为妥当。每个营寨下,都有一人统领数千兵马,进而层层而上,直到翟让这个主将。

所以,现在的瓦岗寨,和以前的杂乱不同,更像是一个实打实的军营。

待今日,虽说是商议,还不如说是在入秋以后,各部部将的一次齐聚。

单雄信、程咬金等人自然来齐。

在厅舍内,可见热闹非凡。议事之前,想要酒足饭饱,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常态。

最开始的时候,瓦岗寨就是在翟让的手上,拉起来的绿林团伙。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大口出肉,大口喝酒。数年前的乌家堡胜利,更是直接奠定了瓦岗寨今日的繁荣。

“老程,来敬你一杯!”

前段时间,接连取得的几次胜利,尤其是程咬金主动冲锋,拿下了包括荥阳在内的几处山寨,是除了上次翟让亲自带兵远攻郡府外,拿得粮草俘虏最多的一次。可以说,现在瓦岗寨内,除了他和单雄信的功劳威望最大外,下一个就是程咬金了。

看着翟让今日喝的已经有些大舌头了,程咬金也装的略微有些醉,说话在旁人看来都有些结结巴巴,但是实际上,程咬金比在座的每个人都清醒。

就在昨日,他收到了太子的密信。

太子有言,要他展开“收网”行动。

收网是一个暗号,意思是对瓦岗寨的刺探与招降,将正式纳入计划行动之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瓦岗寨待了这么些年,程咬金牢记身份使命,时刻铭记自己是太子殿下安插于此的内应和钉子外,也渐渐和喜欢上了瓦岗寨。对瓦岗寨的喜欢,甚至超过那位在江南安家,送来又送走的小妾。

便是带着这种感叹,在同翟让碰杯以后,他没有偷奸耍滑,却是非常麻利坦诚的一饮而尽。

喝道肚子里以后,程咬金不由得大笑道:“好酒!翟大哥更是好酒量!俺老程喝下去,三杯就倒了。但翟大哥,你已经行得正,站得直。”

程咬金这话说完,舍内瞬间传来欢呼声,这欢呼声,自然是送给大当家翟让的。翟让拿起空酒碗,然后向左右拱拱手。

“劳兄弟们看得上,再喝!老陈你随意!”

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后,翟让迅速去了下一桌。

随即,单雄信,魏徽等人也都走了过来,各自碰杯。便如年少的徐世勣也不甘落后,直喝的其本人躺在了地方。

原本大家相聚的第一日,还都想着在下午商讨一二要事。但看每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且于平常时日,很难聚首。

翟让便直接让大家休息,使第二日再行讨论。

这一夜,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的程咬金和单雄信二人睡在了一个床上。

单雄信今日同样喝得有些大舌头,一被程咬金扶到屋里后,就开始啰嗦的说起了话,和平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说陈兄弟,你这次没有和我们一起去郡府,而是选择去推平其他山寨,多少有些吃亏了。今次大当家的可是发现了那个贪官恶吏的金库。嘿,同去的每个兄弟,都分得不少!”

单雄信一讲起事情,那就是停不下来。

而程咬金认真倾听,算是从中悟了出来。前次瓦岗寨大部人马,攻击郡府,最后所获的利润,绝非明面上那么多。便是瓦岗寨的几个头领都分得差不多。还真是如单雄信所言,即是他去了,也会有份。

事情绝非这么简单。但听单雄信酒后继续说道:“嘿,老陈,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东郡的郡府之内,大当家押解着那群狗官于后,还跟着一个人见了面。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程咬金躺在床上,屏息注意倾听。他之前也领教过单雄信酒后的“真话本事”,那是不需要自己问,就会主动说出来的。

果不其然,但听单雄信闭着眼睛,自顾自的说道:“大寨主,是同杨玄感派来的人接触了,你猜怎么着?那杨玄感,之前不是看不起咱们瓦岗寨吗?现在呐,嘿嘿,乃是主动寻找帮助了。还一开口,就是让咱们瓦岗寨,帮着进攻洛阳。

并许诺给大寨主,若是来日他做了皇帝,咱们瓦岗寨的每个人都会有封赏。

如咱们这群当家的,更是会被封侯。

不过,你有人别担心,大寨主,又岂是那般容易被忽悠的。

杨玄感。想要凭借空口之说,让我们舍生忘死的去帮他做事,那更是痴心妄想。

而看大当家的意思,他本人似乎也没有放弃咱们瓦岗寨于将来的一些计划……”

这计划还没有说完整,就直接睡去了。

但这次同单雄信独处一室内,还别说,收获挺大。

唯一让他有些好奇的是,大寨主翟让,到底给瓦岗寨想出了其他什么样的路子。

不过,到了明日,一切斗揭晓了,也不知道,同太子安排的任务,有没有冲突。

“老单啊!委屈你了,每次和俺说话,都要想办法把你灌醉。只有你醉了,才能从你嘴里知道许多消息。

现在啊,随着大当家的权势越来越重。表面上,虽然对我等兄弟还算不错,但在时机上,已经变了不少。

也只有对于老单你,其人才会少一些防备。”

程咬金喃喃自语道,在为单雄信盖上被子以后,他才在另一面睡了。

就在之睡倒不久,本已经昏睡过去的单雄信,忽然张开了眼。

在程咬金刚来瓦岗寨不久,单雄信就发现,程咬金来此的目的有些不纯。作为专门负责警戒和做战之部。单雄信在此,有着无与伦比的判断力。

只是,让他一直想不通的是,这看似豪爽的兄弟,就是是在为谁效命。他潜入道瓦岗寨之内,最终的话,又是要做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可根据这两年的观察,单雄信判断出,程咬金其自身,包括背后之人,都对瓦岗寨没有多少恶意。

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为止,除了正面的官场之敌后,瓦岗寨都没有遇到什么样的巨大危机。

到了现在,单雄信已经有了些许猜测。而且,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离真相,并不遥远。

今日,他刻意的透露出的这些消息,正是想要跟踪并确定,程咬金幕后之人是不是哪个人?

单雄信对瓦岗寨,与程咬金一样,其实也充满了感情。而在看到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多少有事瞒着自己的时候,他心里同样有些不是滋味。

翌日。

大家都睡到自然醒。

各部当家,都是在午时左右,才被翟让叫到了堂舍内的。而程咬金将之所打探的消息,是今日一早,在睡醒之后,书写完毕,让专人送走的。只是连程咬金都不知道,他的这次行为,正好被单雄信给监视的妥妥。

而今,单雄信手里,正是掌握着瓦岗寨的斥候部队。

便是面对朝廷的正规斥候部队,也能对抗一二,也别说是跟踪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因为之前轻车熟路,加上个中的熟悉,程咬金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有了暴露的风险。

此中多半的原因,还是过去两三年的时候,平安惯了。

舍内。

且听翟让,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起了事情。

“杨玄感前段时间,专门让一个叫李密的人,来东郡寻找我,以期待和我们瓦岗寨合作。

也就在五日前,我同意了!”

和大叛贼,杨玄感合作,大当家就这么决定了。

朝中消息,来护儿正率着大部人马,歼灭杨玄感部。瓦岗寨现在横插一脚进去,那后面,不是要面对大隋名将来护儿和大隋太子杨昭,于前后的夹击,或成为众矢吗?

程咬金心里则是咯噔一下,事情还真的就被单雄信说对了。

老单可真是个好人啊!

待太子到了,瓦岗寨想办法招降以后,老单可是要好好的引荐给太子殿下。

程咬金感叹着单雄信的好良心,正看着单雄信望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大家都静一静!”

见厅舍的许多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

翟让不由得抬起双手,示意道。

随之,在大家都安静后,翟让脸上带着笑意,补充道:“这一次,咱们和来护儿在正面战场上不抵触。但既然答应了杨玄感,咱们就要做点什么。

这一次,咱们要去截军粮!”

许多人闻言,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

来护儿于大隋,就像是一个战神一样。

面对这么一个战神,又有谁不会紧张?

现在知道瓦岗寨的新任务,不是和朝廷直接对着干,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但听翟让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人再次吃惊起来。

“拿到军粮,来填充我们自己,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打算按照魏先生所言,行上策,来建立地盘。

此中地盘,不能处在关键之地,否则容易被官兵直接针对。而此中需要的,则是偏距一地,静等大隋之更大的乱子。

现在朝廷尚有余力,不是我等于此能打得过的。

打不过,我们另寻一地,此亦非羞辱之事!

至于地点,就在东莱和北海之所!”

翟让做出此中决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瓦岗寨立足于东郡,乃连接荥阳的绿林,甚至可以给洛阳制造危机。但这同样是危险。

就在两日前,魏徽找到翟让说明了情况,翟让才出此中计策。

要放弃当前的瓦岗寨,就像是放弃老家一样。

而北海、东莱到现在都是贫瘠之地,哪有在东郡这般便利。

大家的心里,似乎都憋着一口气。

更多的人,对于翟让这般“干一票便走”的心里,都有些嗤之以鼻。

众人以前上瓦岗,多是为了能活下去。到了现在,自然是想着做一番事业。

又如何能因为官军现在气势汹汹,就放弃成事的可能。

所谓富贵险中求,便是常人都明白的这个道理,没道理大当家翟让不明白!

许多人心中更是生出这样的想法:大当家翟让,现在越来越没有斗志了,或者应该退位让贤,给瓦岗寨换上另一个新的大当家。

一个敢于拼搏,敢于和朝廷对着干的大当家,不能因一事就惧怕之人。

且是翟让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的话,整个堂舍内就变得乱糟糟。

现在,许多人不仅是对翟让嗤之以鼻,就连新加进来的魏徽,多少看得也有些不善。

平日于瓦岗寨内,魏徽因为性格正直无私,完全就是那种眼睛里不能有沙子的人。但也因此,是比较受翟让重视的,并让之维持瓦岗军的军纪。

一来二去,自然得罪了不少人。

即是如此之下,许多人都等着魏徽倒霉。

现在翟让这么一说,很多人不能直言翟让这个大当家的过失,但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魏徽。

于之面前,魏徽却是丝毫不改色,仿佛旁人议论的不是他一样,身体站的笔直。

心里却是在叹息,绿林到底是绿林,连死到临头还不知道避让。

现在皇太子杨昭北上,官军气势正盛,可不正是在获取粮草后,避其锋芒之机会?

可惜看清楚的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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