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远史·豫北王余剑列传】】
元烨二十八年,十月初二,豫北王守北都大营被袭。
豫北王率军死战守营,十月二十九,遣将突围。
于北境求援。
十月三十一,豫北王余剑率军守大营东门,挡北燕攻。
元烨二十八年。
十一月初六,北都大营存粮仅余十日用量。
····
····
【余剑】
十四岁那年,以帝京天骄之名出世。
有权倾朝野的父亲,有当朝天子的赏识。拜入林氏门下。
成为林上柱国的门生。
有硬朗刀锋般的容貌,余剑深记父亲当年上剑宗为自己求得‘卫国’佩剑的用意。那时的风光,让余剑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如此境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沾满了血污,原本的光洁白净不复存在。
右手手掌上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余剑用左手抹了抹,将血迹擦去了些。
“大公子。”跪坐在垫子上替他包扎的侍女眼泛泪光。
“去休息吧。原本给你的营帐,我给了伤兵。在我这委屈些时日。”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
这名父亲为他安排的通房丫头。
余剑知晓她对自己有意。
但他,从未想过碰她。
“大公子,我们是不是没有办法回京城了。”
女孩不过十四岁,带着泫然欲泣的目光看向余剑。
“能回去的,一定,能回去的。”
铿锵的盔甲碰撞声响起,少女擦了擦眼泪,端着盘子走到了帅帐后面不打扰他。
“大公子。”脸上沾满鲜血还未来得及清洗。
年轻儒雅的将领带着头盔,站定在他的身旁。
“北燕攻势停下了?”余剑问。
“是,大公子。大营内存粮,只够弟兄们吃十日稀饭了。存下的肉,按照你的要求,全部分给了伤兵们吃。”
“杀马吧。”余剑沉声说。
“伤马吗?”他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他能够下定决心。
“嗯,分马肉给还能打的弟兄们吃。左右后方迹象呢?”
“斥候已观左右后方,全无援军迹象。”
青年拿过一块女孩留下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
“如果都海那小子顺利突围,应该已经到北境其他军营处了。”
余剑说:“如果没有援军,那就是他失败了。瀚林。”
“大公子,我相信他出去了。”北瀚林开口道。
“是吗?”余剑低着头:“那就是。”
“左右后方的北境将领,拒绝出兵支援北都大营。我们没有援军了,都海身上没有带银两,他无法南下帝京。”
“我相信我爹,他不会放弃我们的。”
“大公子,无论如何。我都会随你奋战到最后一刻。”
“北都大营,绝不能失陷。这是应对北燕的最前线,北燕十二部,汇聚了七部兵力进攻,还有五部未出,此事,也许还有转机。”
余剑站了起来,看向北瀚林说:“让今日顶在最前面的兄弟去休息,其余兄弟值岗巡逻,确保不会失去北燕军的踪迹。”
“是!”余剑看向北瀚林。
“请那位先生出来,告诉他。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
····
【赵墨】
十一月的乾北行省北部,比起江南行省要冷的多。
赵墨披着黑色的绒衣外套,策马立在豫巍府前。余影换上了一袭深红色的披风和轻甲。
“这里是直通北境的乾北门户,往北便是帝朝西起铁阳山,东至安宁行成城府右嘉郡下右嘉关的帝朝北境防线。”
“北燕。”李婉儿骑着马领着身后的十余名李氏精锐护卫。
赵墨侧过头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并无不对。
可她身后带着面罩的护卫,却远非那一日李盾领着的人马所能够相比。
心头疑虑之际,赵墨还是与余影视线并排。
“此处至你兄长所驻扎的北都大营,还有多少路程。”赵墨吐出一口热气。
“若日夜兼程,三日左右应该可以到达。但是,我们现在不清楚北境其他军营的情况,而且北都大营的位置,就像是一颗钉子。”
余影说:“深深地钉在了北燕的国境内。”
“北燕人想要铲除你兄长的北都大营,不奇怪。但如果你兄长无法派出一个援军,也没有办法用密鹰和信鸽求援。就代表他们用大量的弓箭手射杀他们的密鹰和信鸽,而且兵力是你兄长的数倍。他才只能够凭借麾下的精兵强将据险而守。”
赵墨清楚,余影所说,北都大营修建的极高。
他有能力据险而守,但无法突围。
“先去豫巍府,打探一下消息吧。北境防线坚固。”李婉儿突然开口。
“好,好。”余影刚刚还想说什么,看到了李婉儿开口。
顿时先点了点头,策马向北行去。她骑在首位,而赵墨与李婉儿并排在余影的身后。
“你变了。”赵墨注视着李婉儿的侧脸说。
“我变得更漂亮了?”
那双眼眸似乎相似,可赵墨隐隐觉得和一路赴京的李婉儿又有些不同。但确确实实是她的脸庞。
调笑的语气直戳赵墨与女子打交道较少的薄弱处。
“没……没有这个意思。”赵墨苦笑着回过了头,看着正前方说。
“我以为你在帝京,准备大婚。”
神色间有一丝黯然,余林所说的功名之路。他虽救出了莫玉紫,但是没有办法拿回对帝朝重要的军械。
而此次北行才显得愈发重要。
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查到老头子当年的事。
“我爷爷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李婉儿轻声说:“有恩报恩,你一路北上。他难免担忧。”
“嗯。”赵墨骑着马向前。
“你说,余四小姐。是不是对她的兄长有意?”
“额……”赵墨印象中,李婉儿可从不关心他人是非。不过她突然的开口,看着余影的背影。
让赵墨隐约觉得,或许有些奇怪的地方在此处。
左相以挚友之名为女儿取名,或许希望极高。但,余影至今未婚。
他们一路靠近豫巍府,大道旁的人烟开始多了起来。
有不少小摊小贩在此摆摊,卖着些零嘴和一些乾北独有的玩意儿。
“赵兄。”余影突然停下了马匹,让赵墨和李婉儿同时勒马。
而他们身后那些李婉儿所带来的李氏护卫,则动作整齐划一到,可以在一瞬之间停步。
“怎么了,四小姐。”
赵墨维持着对其尊称,从明安府北上。
他的心境变化不小,懂了以前老头子对他说的话。该退,有时候就得退。
“不是让你叫我四姐吗,你和余慎称兄道弟。总叫我四小姐,那以后等我回了京城,余慎难道也要叫我四小姐吗?”回过头的余影柔柔地说。
“余小姐为的是那队逃兵?”
李婉儿策马上前打断了余影和赵墨的说话。
赵墨回过头看着透露出不满眼神的那双美眸,被在意感的愉悦不假。可他的注意力第一时间看向了那队正狼狈走着的军士。
“战甲用的都是锻甲,而不是普通的鳞甲。北境诸大营,除了我兄长的北都大营,只有两个军营用的是制式锻甲。”
余影看向身旁的赵墨说。
“上去看看。”
赵墨将墨刃悬挂在腰间,开口道。
“为什么。”一边拉着缰绳向前,李婉儿立马在他身旁。
“怎么了?”赵墨看向她。
“你的剑,历久弥新。当初在明安府,锋锐远不及现在的程度。”
“那时你好像没有如此仔细地看我的剑。倒是你爷爷看了几次。”
赵墨摸着墨刃的剑柄,当初自己还嫌剑短。起了购买新兵器的想法,可是墨刃的锋锐远非其他寻常剑器可比。
纠结之下,赵墨决定不铸造新兵器。
不知道当年老头子,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
“嗯。”李婉儿点头,拉着马绳上前的时候,赵墨突然听到军士群中对一边的一个路人吼出了声。
“你他妈的才是逃兵!你再骂一个逃兵试试,你才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