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覃芳姿很生气

覃芳姿又被逼着来了一趟国师府,今天芳期根本没有时间搭理她,让她先去见高氏。

金屋苑其实还是老样子。

也就无非是高蓓声居住的蔚景馆,搬进来一位吴姬共住,另外继有时、月容之后,再添了个名唤有时的婢女而已——没错,这位新近替补的婢女,高蓓声依然将她命名为有时,用意是继续用她自以为高明的方式,诅咒芳期。

覃芳姿到的时候,正见吴姬点茶,有时却把好些样凉水调和,兑出一大碗说不清什么色泽的东西,那案上还放着各色蜜饯切成的碎丁,还有月季、牡丹、玉兰、海棠等些种干花,花生碎瓜子仁,上市不到一载的泡发海带丝,不晓得要撮弄出什么东西。

见覃芳姿进来,高蓓声也只是欠了欠身,道声请坐,不待对方问,她就自得的解释了:“我要的这些东西,蜜饯干花也就罢了,花生瓜子海带丝可仍是珍贵的食材,现在徐氏也不敢拒绝我索要这桩桩件件了,今天我得空,所以让有时按我的方子调配天珍百香饮,二表妹还真是赶着了。”

“听六表姐这样说,大抵是不把太婆的担忧上心了。”

高蓓声明艳大方的一笑:“姑祖母的好意我当然心领,可晏郎的心性,我却是更比姑祖母要了解呢,得劳动二表妹代我宽姑祖母的心,就说我心里有数,别的那些婢伎,靠的是谄媚奉承待客,我却跟她们根本不一样,靠的是真才实学赢获赏识,鄙俗的人当然不懂,可高雅人自然明白。”

覃芳姿惊疑不定,也只能谨慎的隐藏她的心思,只不过当喝了一口所谓的天珍百香饮,着实消受不了那股子怪味,这还能叫凉饮吗?清水里加进这多样,又不成个稠羹,喝一口,差点没把花生碎给呛进嗓子眼。

高蓓声看覃芳姿难受的蹙着眉,居然还在显摆:“忘了提醒表妹,我这天珍百香饮啊,讲究的就是慢啜细品,千万别把汤里的碎末给喝进嘴里,才品得出与众不同的风雅。”

覃芳姿几乎没忍住翻个白眼。

雅什么雅,不就是把珍贵的东西一碗乱搅么?真是穷酸突然成了暴发户的作派。

但她忍着没表现,高蓓声自是不察觉,还以为显摆成功,总算把覃芳姿给镇住了呢,慢条斯理道:“我还得劳动表妹呢,一来让姑祖母不必替我忧愁,再者烦请姑祖母告诉我翁翁,我最近在国师府好得很,翁翁自然就会知道应当怎么做了,啊,我还听说姑祖父正跟向进党争,向进可不好对付,姑祖父可得当点心。若是遇见难关了,表妹捎句话进来,我试着求晏郎助助力,千万别怕我为难,我现在多少还能尽点力。”

覃芳姿被高蓓声这态度闹得心里没着没底的,就硬是得见芳期了。

芳期早前其实也没多么要紧的事,只不过镇江侯府送了帖子来邀她五日之后赴宴,她回了帖子又商量着徐娘该备什么礼而已,事情既然已经办好了,这会儿子当然有了空闲,所以也没让拦着覃芳姿进清欢里。

覃芳姿坐下来就问:“怎么高氏居然还能得晏国师的青顾?覃芳期你究竟行不行啊!你的那些什么花生、瓜子、海带丝,高氏现在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还说就连朝堂之争,晏国师都能听她的话呢!”

“她怎么说你就怎么信啊?”芳期呵呵笑道:“二姐也知道花生、瓜子、海带丝是我撮弄出来的,可不是她想要多少,我就能给她多少呗。对了,高蓓声还不晓得那些统统都已经过时了吧,二姐今日来得巧,尝尝我新近撮弄出来的杂嚼。”

“这不是糯米花么?”覃芳姿怀疑道,早就有的食物,还说新近撮弄出?

“你试试试试,看跟你寻常吃的糯米花一样么?”

覃芳姿尝了一粒,眼睛有点微微的发亮:“不一样,口感更酥脆香甜,这颗粒也似更大些。”

“煮的玉米还有么?再剥一个,拿碟子盛上来。”芳期又交待。

煮玉米最好吃的方法其实还是趁温呼呼的一个,拿在手里就啃,但芳期很知道覃芳姿的脾性,是不可能接受这么粗俗的吃法的,所以才让丫鬟们把玉米籽剥下来让她尝。

“这又是什么新奇食材?”覃芳姿见都没见过玉米,尝了一勺,顿时被那又清甜又糯香的口感给征服了。

“刚才的孛娄米,其实就是用的玉米,只是我又往里加了酥酪等调味。”

覃芳姿不得不服气,论到撮弄吃食,高蓓声只能拣覃芳期剩下的当宝,关键时这些食材在覃芳期手里是“天珍”,换高蓓声手里……那只能叫暴殄天珍了。

“二姐今日既来了,我也顺便问一句,彭何氏可还敢逼着你拿嫁妆倒贴他家了?”芳期压根就不关心高蓓声说了什么,王老夫人又有什么主意。

“她哪还有脸?”覃芳姿冷哼一声:“只不过是把中馈权也收回去罢了,我才不稀罕呢,她爱管着那副破家底我还乐着轻松呢。”

“如此就好。”芳期也就只有这四字。

覃芳姿倒是主动把高蓓声的话说了一遍,问:“你让我怎么跟太婆回话?”

“就这样回吧,也好教高仁宽乐上一阵。”芳期仍然没有别的嘱咐。

只是看覃芳姿就要告辞,根本就不多问一句覃相邸的情况,且明知兄长跟阳春奴就在国师府,她居然也不想着见上一见,芳期心里居然有了种恨铁不成钢的痛惜,就忍不住提醒:“二姐既来了,中午不如在这儿吃了饭再回去,大哥、五妹、六妹都在,还有阳春奴。”

“我就不留下来了,还得去应付太婆。”覃芳姿走得头也不回。

八月实在忍不住嚼牙了:“二娘也真是的,疏远别个也罢了,大郎君可是她同胞嫡亲的兄长,她都不亲近,也不知是不是长着心。”

芳期看着覃芳姿的背影。

半晌才道:“她啊,无心归无心,却也没想着与家人断绝往来,只不过她现在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偏是个好强的心性,所以不愿与大哥亲近罢了,如果她现在荣华富贵,她就巴不得在家人面前显摆了。”

“听夫人的话,似乎原谅二娘了?”八月问。

芳期轻轻摇了摇头:“说不上原谅,我没想着和她做亲姐妹,不过也说不上怨恨了,毕竟王氏死了,所有的仇怨也该一笔勾销。我只是希望她能改改性子,别把路越走越窄,我不会替她烦恼,但大哥总是盼着她能得好的。”

覃芳姿没有赶着向王老夫人复命,她当然更不急着回彭家去,出了国师府,坐在马车里,她也是越想越糟心。

兄长,还有覃芳莲跟覃芳许这都在国师府住多久了?十多日总是有了吧,就一点都没觉得不方便不自在么,她可是多在国师府哪怕留半个时辰,都觉得气辱!她也想跟覃芳期似的,能在夫家大模大样款待娘家人,这样脸上多有光彩!可是就彭家那境况,她都羞耻开口请娘家人去串门!

覃芳期在娘家里过得多寒碜啊?

掐丝金钗子都没有第三支,鞋袜都只能靠她院子里的奴婢动手,一双绸面鞋,就能穿整个夏、秋二季,不见外客,连条新裙子都舍不得上身,有回跟姐妹们玩闹,掉了枚珠钗,急得满古楼园的找,直至找到半夜三更。

可她现在呢?身上穿的,发上带的,脚底下踩的,哪一样不是精致名贵?就连八月、九月两个丫鬟,发钗竟然也是临安城最时兴的款样!

高蓓声那样的显摆不可气,覃芳期这样的不显摆更可气。

覃芳姿决定借酒浇愁。

“娘子还是去那家……”

“就去鲍家小厨!”覃芳姿拉长着脸嘱咐她的婢女。

婢女不说话了,也是一脸愁云。

鲍家小厨是距离蒲荫书馆不远的一家食肆,虽说并不是贩夫走卒之辈光顾的低贱地,但也远远不比沈厨这样的酒楼豪华,连酒阁子都没有,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靠窗,席位之间隔了张画屏。

娘子爱去那里,无非是听说葛二郎偶尔逛完蒲荫书馆后,会去光顾。

可娘子去了那多回,就没一次撞见葛二郎的。

眼下,看着葛二郎就要婚娶四娘过门,还哪里有闲心去逛书馆呢?

再说就便是遇着了,娘子这都嫁为人妇多久了,今后定了会是葛二郎的妻姐,遇着了还能怎样?

但这话敢劝么?

不敢劝!

覃二娘是个什么脾性慢说她的贴身婢女,哪怕是隔壁邻户的婢女也都心知肚明,只要一个字不顺耳,大耳刮子就会直接打脸上,服侍这样的人,最好只长耳朵别长嘴。

鲍家小厨其实是主营蹄子清羹的一家小食肆,能坐“雅间”的都需得再点煎肉、煎肝、大熬虾等至少五碟佐菜的食客,这样的食肆其实鲜少女客光临,因为有身份有地位的嫌没有包间,没身份没地位的又嫌价格太贵,他家因为也算老字号,出品其实很是可口,价格当然比普通的食档略偏高。

所以掌柜的对光顾了许多回的覃芳姿就自然印象深刻了。

不仅仅因为她是女客,而且人傻钱多。

回回来点一桌子的菜,还老是不按价牌结账,十两银丢下来不要找头,起身就走,这样的食客谁不欢迎?

所以今天一见贵客又来光顾,掌柜赶紧亲自相迎:“娘子还是坐一号雅坐?”

这话是废话,因为覃芳姿自己就走去了既靠窗,又靠大门的一号雅坐就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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