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莘得到萧策肯定的答复，心下大定。
走出茶楼，王莘没有登上返程的马车，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带着回雪走在已经有几分春寒料峭的建康城中。
她也是突发奇想，忽然想看看，这真实世界的面目是何种模样。
街道上人潮涌动，虽然已经过完年，节日的气氛仍是很浓厚，王莘所经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微笑。
没有人想把去岁的晦气带到新的一年。街对面的小贩就算自己衣着单薄，手上布满冻疮，背后的小娃娃却是穿着厚厚的棉袄，裹成一团，坐在父亲背后的竹筐里偷偷向外张望。
滴溜圆的眼珠子好奇探知着外面人烟鼎沸的世界。
每个人，仿佛都在努力的生活。
回雪担心着女郎的安危，只想把王莘回护在身后。
谁知道今天的女郎这么反常，跑来见了衡阳王，又在这么冷的天气逛起了街。
王莘拍了拍回雪，眼神安抚她没事，回雪才收了手跟在了王莘后面。
人间烟火处，年味正浓时。
路边两家小贩热情招揽着客人，就连叫卖声也是一声高过一声，颇有较劲之意。
有人挑着扁担，敲着梆子嘎吱嘎吱走过。
权贵人家的郎君女郎，向来不屑于逛这样的集市。有什么好的东西，自有人挑拣着奉上。
王莘从前也都是坐在马车里，总觉这热闹仿佛隔着一层般虚无缥缈，如今真正一脚踏入这尘世，才知踏实为何物。
原来，大家不过都是凡夫俗子。就算身份地位各有不同甚至于悬殊，也都是为了生活各自妥协，各自努力罢了。
对于萧策刚刚能够说出他能这两个字，王莘是十分惊异的。
她相信，除了权力，萧策其他什么都能答应她。所以她以为，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能让萧策知难而退。
结果，他就这样轻易答应了她。
她都有点怀疑，这样的条件是不是有些简单了，她现在是真的有点看不透萧策的做法了。
不过多想无益，所幸还有时间，她还能有筹谋准备的机会。
思虑之间，她就走到了对面那个背着孩子做生意的小贩铺子前。
小贩见王莘衣着不凡，态度更是恭敬，“女郎是为自己挑，还是为家中郎君挑？”
王莘犹豫片刻，她只是看着后面竹筐的小娃娃可爱，被吸引了视线，还没意识自己竟然走到了这里。
不过，既然来了，就随意拣选个，也算是为那个奶娃娃添些尿布钱。
王莘想了想，父亲和哥哥经常上朝，不能配备武器，还是给自己挑一个吧。
“我想给我买个防身的匕首，你可有什么推荐？”
那小贩见王莘诚心想买，认真挑了许久，最后选出来个镶嵌着宝石的小匕首。
“不瞒女郎，这个虽然不是我这最为锋利的匕首，却是最最适合女郎防身的。平日带着配饰，也好看。”
王莘看了半天，确实是这个最好看，便让回雪付钱结账。
这时，那小贩身后的娃娃也探出了头，看向王莘，一见王莘就嘿嘿的笑了出声，十分讨喜。
王莘一看这小娃娃憨态可掬的模样，也是一乐。
“原来女……夫人也喜欢这些？”
王莘愣神，转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笼罩在王莘背后，王莘抬头才能堪堪和他对视。
原来是骠骑将军刘子瞻。
他怎么也在这？
王莘摇摇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吾只是偶然逛到这里，将军还请自便。”
王莘没打算继续寒暄，看回雪已经伸手接过小贩递过来包好的匕首，转身就要走。
刘子瞻却没给王莘让开路，仍挡在她身后，开口道，“这匕首可否借在下一观。”
王莘深觉此人唐突，却碍于身份，不得不示意回雪将匕首递给刘子瞻。
刘子瞻打开盒子，拿出匕首正反一观，打开刀鞘，刀刃瞧着确实锋利，吹毛立断，是把好匕首。
合上刀鞘，放回盒子，拱手作揖道，“是把好匕首，不过我军中却有更好的，若是夫人需要…”
王莘一脸惊恐，赶紧摆了摆手，她要那么锋利的匕首干什么！
再说了，她买又不是因为锋利，而是因为这外观确实好看。
不过，这些都没有和他说的必要。
那小贩见得到认可，也是长出一口气，还好这人没砸了他生意。
不过，他背后的小娃娃，一见到刘子瞻，立马哇哇大哭了起来。
王莘和刘子瞻的视线一下被小孩子的哭声吸引了过去，那小贩只能尴尬一笑。
他做个生意容易吗，这两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现在这孩子一哭竟然打断了两位贵人说话。
他们该不会要了他和孩子的命吧。
小贩赶紧放下竹筐，直把孩子往里面塞，转过头来赔礼致歉。
王莘赶紧止住他的动作，怎么能把孩子这样塞呢。
从回雪袖中掏出为她常常准备的糖罐，掏出几颗糖，递给小贩。
那小贩见王莘没有恶意，也就把糖递给了娃娃。
糖这种物什，寻常人家也见不到，那娃娃一见这种晶莹剔透的小石头，舔一舔还是甜的，立马止住哭声，咯咯笑了出来。
见孩子不哭了，那小贩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俯身对着王莘道谢。
王莘道了声无妨，便转头离去，留下刘子瞻一脸尴尬的呆在原地。
刘子瞻看着王莘的背影渐行渐远，脚步也未挪动半分。
那小贩大着胆子对刘子瞻道，“郎君，我看那女郎是个好姑娘，不过，追姑娘可不是这么追的。”
刘子瞻转头惊讶看向小贩，小贩一脸过来人都懂的表情看着刘子瞻。
以他做生意多年来看，这郎君绝对对那女郎有意思。不过，这些达官贵人说是人精吧，也是，不然怎么身居高位。可对于这些事情，还没他一个小贩看的通透。
跟姑娘搭讪怎么能说这些刀啊枪啊的，不把姑娘吓跑才算怪事呢。
刘子瞻低声道，“胡说什么！她…”
那小贩更是一脸了然，唉，别嘴硬，嘴硬追不来姑娘。
要是嘴硬，他怎么追到孩儿他娘，怎么有这么一个可爱的胖娃娃。
刘子瞻丢下一个冷冷的眼神，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