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之所向一

不怕穷苦悲欢最怕人性薄凉,对于影子这样的普通人,尤其可以说是窝囊的普通人来说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无非就是一饭一粥,一笑一语和善罢了,但正是这样的人往往连如此简单的东西都被剥夺殆尽,既然一无所有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若是前路无活路,我便一命扣青天。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成河,匹夫一怒虽渺渺,但谁又能断言一人不可逆出一片天地呢?

说来影子所住的村子其实有一个很朴实的名字叫善村,意思是家家与人和善之意。确实,善村的村民除了特殊几人之外其它的也大都与人为善,有外村的人进村从来不必担心食宿问题,但就是这样的村民却那样对影子,那样对一个几乎有求必应的老实人,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人心确实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深渊,你若是想用真善去填满它只会让它慢慢习惯然后变得理所当然,永远碰不到底。

恩多必养白眼,情多必变薄凉,说到底都是惯的,若一开始没有恩没有义也不会存在什么薄情寡义。

这一日黄昏善村的人归来时只看到一地斑驳的血迹,地上的李石头已经不见了踪影,此后几月之内这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开始善村的人还偶尔提起这个人来当做饭后谈资或者笑料,但是随着时间的加深最终似乎所有人都将他忘记,偶尔再提起也不过是无聊的一笑罢了。

某一日善村来了一位黑袍人,这黑袍人一身漆黑斗篷,就连面容都被遮掩起来,除了一双血红的眸子之外再没有什么裸露在外面。黑袍人进村,抬手之间百屋坍圮,善村成一片废墟。

之后黑袍人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全村人抓于一处空地,之后用及其残酷的手法将善村所有人先是弄残,之后取酒壶斟,每斟一杯便虐杀一人,当着村子里所有的人虐杀。

或是碎四肢后斩百刀杀;或是剥皮挫骨杀;或是碎尽全身骨杀,那一日善村宛如人间炼狱,呼叫之声传出数十里,当真是惨烈至极。

最终善村没一人生还,全被黑袍人虐杀。当时的黑袍人每杀一人在那人弥留之际便仰天对着那人大笑,直到那人死去死不瞑目,那黑袍人在杀尽善村之人后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若是没有那血红色的眸子常人一定会以为这人是个极为老实的庄稼汉。

黑袍之人正是当年失踪的李石头,那一日他被一人所救而后被赐予一段修行之法,那修行之法名唤《一念成势》,可将一念化天地大势,执念多深势有多大,李石头对于这个善恶不分的世界所恨所憎的执念足矣撼天动地,如何能不成势?

修行之法除武道一途之外还有意念一途,武道可以自身之力撼动天地也可将天地大势熔炼己身而意念一途则可借天地大势最终超脱,两者说不上谁强谁弱,大道千万殊途同归,最后不过是一条路罢了。

两种修行方式武道多是日积月累徐徐渐进而后功成,对于武道来说只要根骨和天赋没有问题,多些毅力和功夫总归会是有一定成效的。

意念修行不同,意念修行极为看重本心和执念,若是本心和执念不够通透完全无法入门和修行,入门之后基本很难前行,但是一旦前行往往便可一步跨越一个大境,当年的观藏就是一朝明悟直接由一名二品念修一步跨越一品立地成佛,端是惊艳世人。

江湖之中一般人修武道,只有四教那些极为讲究思想本愿的人能修念修功成,而江湖影子其实就是一名念修,而且是一名一品境的念修。

执念不分善恶只由己,对于影子来说他的执念便是这个世界和那些人留给他的恨,这恨便是那颗念修种子,若是一日不恨世他便不是那个江湖中人人畏惧的江湖影子而是老实人李石头了。

江湖影子在江湖杀人从来不分善恶是非,也从来不管合理不合理,似乎他所杀的人仅仅就是为了发泄和喜欢而已,没有其它的原因。

杀人总有理由,总会或多或少避免触及自己内心的一块禁地,碰到和自己相似之人下不去手非常正常,但是影子遇到那些老实巴交和当初自己一样的人总是忍不住送他们一程,不为其它,只是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在如此世界继续受苦罢了。

若说影子杀人是为了快乐其实是无稽之谈,其实每杀一人影子眸中的血红就深一份,看到的这个世界也愈发变得如血雾笼罩,这种感觉其实说不出的难受,但是他仍然要继续杀下去。

既然这个世界孕育出这些恶心的人心,那他杀一个便少一个,虽然杀不尽但是这个世界少一些畜生空气毕竟还是要好一点,这便值得他去杀。

江湖影子每年的一日都会回善村一趟,自他屠戮全村之后那个村子便变的阴气森森夜晚更是哀嚎不绝,自那之后善村周围方圆百里的村子都迁移一空荒无人烟,正合鬼神志异小说中荒村野冢的景象。

一身黑袍的影子坐于荒草丛生的残垣断壁之上手提一瓶最为廉价的烧刀子自斟自饮。朦胧月色之下野草摇曳风声唳唳,耳边间歇性的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呼喊之声,听到这些叫声影子仰天长笑,笑声也凄厉惨然。

“原来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号称杀人狂魔的江湖影子竟然也不是完全麻木不仁,”如此凄凉荒野之地忽然传来一声妙龄女声,这女声听起来颇为慵懒,似乎是刚睡醒出阁的富家小姐一般。

“杀人不眨眼是真,麻木不仁也是真,真是稀奇,今天竟有人主动来找死,你可知道其实能亲自感受一下死亡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黑衣影子对月又饮下一杯酒,随后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坐于荒冢一块青石上的女子。

女子身着白色毛皮衣裙,头上也系着两根白色绒条,整张脸五官秀气中带着一丝雍容,那女子半坐在青石之上体态妙曼,该凸该翘的地方都极为标志,最为主要的是这女子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慵懒之气,仿若坐于床头的女子诱人一般。

“血色世界不好看吧,一念成势,杀势杀到最后是不是将自己的魂也能斩杀干净?”慵懒的像是一只白猫的女子又随意懒散的开口,此话一说黑衣影子猛的站了起来,随后手掌朝着那少女一掌推出。

月色朦胧之中一只血色手掌迎风而大,血掌之上鲜血欲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此一掌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浓重的血腥气感染而后停滞,紧接着便是一股气机将少女牢牢锁定。

血掌声势渐大,最后临近少女的时候周围的枯草断垣都被那血掌的掌风带起,天上风云起,地上沟壑深,一掌出便是一条人命,这么多年几乎很少有人能在影子的血掌之下生还,眼看少女也要步入后尘。

“血霞八百里,世子回玉陵,江湖影子难道还不去玉陵吗?”看到那声势浩大杀气浓郁的血掌少女依旧是慵懒的半坐在青石之上,她轻启朱唇,口中淡淡说出这样一句。

“你是谁?”听到那少女的话之后影子骤然挥手,他挥手之间那如修罗一掌的血色巨掌猛然溃散,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是谁真名已经有些不记得了,只是有人叫我小猫儿,所以就当一个小猫儿吧,”少女雍容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随后不由抬头看了看玉陵的方向,她知道那个人就在那个方向,现在应该是要登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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