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轧钢厂，顺着四九城一路往昌平方向走。
很快，
张平安就出了城，
煤炭送到后，村民们开始卸货。
他则是被公社领导请走去吃饭，
六菜一汤，三荤三素，汤是土鸡汤，喝的酒是刘伶醉。
这个年代农村很穷，这样一桌酒席，可谓是下了血本。
但村里不得不这么做。
毕竟这年代卡车多稀少啊，
如果不伺候好司机，回头人家回去，跟单位那么一说，
下次借车可就不容易了。
就算勉强借来车子，拉个煤炭什么的，人家转往坑坑洼洼地方过，
到了公社，一车煤能给你少四分之一。
孰重孰轻，公社自然分得清。
吃饱喝足，张平安开着车往回走。
这年代没什么酒驾，开车喝酒挺常见。
才拐出公社小路，上了大道，就看到一个黑脸汉子，在朝着自己摆手。
他一脚刹车，车就稳稳当当停下。
“同志，您是进城的不？能捎我一程不？”
那汉子对着张平安笑。
张平安摆手，让他上车。
自己一个人出车无聊，午后又容易犯困，有个人陪着聊天解闷，挺好。
汉子千恩万谢地上了车，坐在副驾。
才刚坐稳，就从篮子里取出七八个鸡蛋，放在车子的储物盒。
“兄弟，俺们农村人，没啥好东西，鸡蛋你拿着吃...”
“你是进城去走亲戚？”张平安瞥了一眼他那一篮子鸡蛋，询问。
“嗨，啥亲戚...”汉子挠挠头，却不往下说。
张平安顿时了然。
看来这汉子是进城倒卖鸡蛋的。
两人一路聊着天，汉子跟张平安熟了，也就卸下新房。
告诉他，
自己偷偷在深山圈地养了鸡，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四九城卖鸡蛋。
这年头鸡蛋可是营养品，
供销社虽然有，卖五分钱一个，但买鸡蛋要鸡蛋票。
他的鸡蛋在黑市卖，不要票，一个八分钱，卖的很好，供不应求。
“咱是农村人，不住在城里，只能赶紧卖完回家，我听人说，城里倒蛋队的卖一毛钱一个呢。”
所谓倒蛋队，指的是专门倒卖鸡蛋的人。
...
进了城，把汉子放在城门楼子下后，张平安回到厂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钱队长看他安然归来，拍着他的肩膀，
“首战告捷，不错不错，不过你一个二级驾驶员，这次跑短途是意外...”
“以后大概率会让你跑长途，全国各地的跑，能克服不？”
毕竟轧钢厂的二级驾驶员凤毛麟角，
所以钱霸槽不能让张平安蜗居在短途。
短途嘛，副五级都能跑。
“能克服。”张平安答道。
跑完这一趟，就没啥事儿了。
张平安在办公室喝茶，一直熬到下班。
当福有年代感的下班铃声响起，
张平安就往厂子外走。
他先是去了牛街，买了点儿吃食，又在供销社买了瓶二锅头。
然后一路脚下不停，到了北新桥附近，拐进土儿胡同。
他驾轻就熟地走进一个大杂院，敲了敲最里面的那个屋子的门。
“东坡在吗？”
“在。”
屋子里，一道年青的男声应了话。
然后屋里传来拉椅子的声音，
须臾，
门打开，
一个小平头的胖小伙子出现在张平安眼前，
这年代胖的人可不多，
男主来了八年，见过的胖子也就此人和四合院贾张氏，
不过此人与其说胖，不如说是敦实。
而贾张氏则是发面馒头那样的虚胖。
胖子打开门看到张平安，一脸懵逼。
张平安摘下口罩，勾起嘴角对他笑道，
“天王盖地虎！”
胖子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嘴巴已经因为惯性，说出了下一句。
“小鸡它就得炖蘑菇！”
话音落下，他便反应过来，
一把上前紧紧抱着张平安。
“安子哥，你总算回来了！！”
言语间，有些哽咽。
张平安被胖子引进屋里后，状似无意地环视一圈屋内。
只见里面摆着一张旧木床，两把旧椅子，一张破桌子，
都是自己参军以前的东西，只是更破了。
那桌子瘸了一条腿儿，下面支着半截砖头。
桌上放着吃剩的大腌萝卜和棒子面窝头，
一个搪瓷缸子敞着盖子，里面是凉白开，看来这就是胖子的晚餐。
看样子，胖子现在日子过的不好。
张平安眼神一闪，从口袋掏出一包大前门，递给胖子一根，而后询问，
“怎么地？最近生意不太好？”
当年走的时候，
他可是把生意留下了的，还交待让眼镜儿当家。
胖子从屁股兜掏出火柴，先给张平安点燃，然后再给自己点上，
“生意是早就不做了，安子哥你走了之后，那地方就不让我们进去了....”
“后来发现是他们跟别人接上头了...也跟对方干了几次架，可还是做不下去...其他人就散了，就剩下我们四个。”
四个是谁，胖子不说，张平安也知道。
胖子，眼镜儿，闷三儿，二子，
这四人是最忠心跟着他的人。
“不做那个，你们现在干嘛？”张平安追问。
胖子深吸一口烟，缓缓说道，
“我现在在粮店扛大包，做临时工。一个月十三块钱。闷三儿在东郊火车站装卸货物，也是临时工，一个月挣十七。”
“二子个子小，年纪小，又瘦，卖不了力气，所以在家糊火柴盒，糊一千个给五角钱...”
“眼镜儿好点儿，在市场上给人家看摊儿，挣了钱分他两成，一个月到手二十多。”
说到这里，怕张平安误会，于是解释道，
“也不是眼镜儿不想带我们，主要是人家那边不答应。再说了，两成的利润，四个人没法儿分。”
张平安沉默。
他当年跟大象国打仗的时候，炮火连天联系不到家里，。
回国之后，才接到奶奶写的信，
说是他爹重病，不治而亡，看病，葬礼都是胖子他们四个忙前忙后，
最后他奶奶要给钱，
这四个人也没要，说他们不缺钱。
没想到...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把烟头儿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走吧，你带我去找眼镜儿。”
张平安率先走出屋子，胖子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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