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到底多爱

第九十四章 到底多爱

宋慕北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温郁,忽然就明白了陆希南迟迟不回去的原因,这个女人,看着消失了两年,却始终都阴魂不散。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质问她,捏碎她!

在前面带路的钟华看宋慕北忽然不走了,目光定在迎面走来,不,应该说站在原地的女人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着对宋慕北说:“宋副团长,这是我们医院病人的家属。”

宋慕北点点头,没说话,面无表情的对钟华说:“钟院长,带我去找陆军医吧。”

高跟鞋落在地砖上发出噔噔的声音,回荡在医院长长的回廊上,引起了回音,温郁脸色还算平静,捏着水盆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力气。

她以为两年来,生来带病的孩子,艰辛的生活,已经让她尝不出,除了苦以外的滋味。

老天却在一天之内,让她又开始品尝其他味道,如果说陆希南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涩,那么宋慕北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酸。

身后的病房里传来孩子依依呀呀的声音,像是在找她,她飞快敛起思绪,大步朝开水房走去。

打水回来时,她特地去护士站问了下护士,得知氧气罩暂时可以拿下来,她回到病房给孩子擦身体时,就帮他摘下氧气罩,把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谁说眼睛看不到的人,洞察不到外界的情况,小小的墨白似乎察觉到母亲在哭,举起身上唯一可以称的上肥嘟嘟的地方——他的小手,替母亲轻轻擦拭着眼角。

温郁控制了好久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疯淌了下来。

孩子感觉到眼泪,也着急了,睁着黑黝黝,却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看着母亲的脸,小小的眉宇凝成了一团,像是想努力看清妈妈的样子。

温郁抓过孩子的手,放到嘴边亲了口,哽咽着说:“傻孩子,妈妈没事,是看到你烧退了高兴的。”

孩子像是听懂她的话,不再扭动,安安静静的躺在母亲的怀里,享受着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爱他的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温郁给孩子擦拭好身体,又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身上也出了一身汗,小墨白挂的是营养液,根本就不饿,而且护士也叮嘱过,在明天结果出来前,最好不要吃东西。

温郁抱着小小的孩子,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嘴里轻轻哼唱着为了他而学的儿歌,很快,孩子就睡着了,把孩子放到病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温郁就拿起盆,打算去打热水回来擦一下。

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了,很不舒服,不管明天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她都要让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去等待。

再次看了眼病床上的孩子,心酸的仿佛要窒息,如果不是生他时,难产了,或许……

哎,这一切或许就是因果轮回。

老天让你比一般人多活一次,肯定也是要你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还牵扯到了她的孩子,她觉得实在是太大了。

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

钟华边把宋慕北朝陆希南的住处带去,边在心里暗自腹诽,他最近是不是触犯哪路大仙了,不然怎么会陆希南那尊大神还没送走,又迎来了一尊女神。

单凭他的经验,只需一眼,就看的出,身后一身军装的女人,肯定是个相当有手段的女人。

正想着怎么在这两尊大神面前,好好表现,已经站到了陆希南暂时寄宿的房门口。

这可是镇医院最好的医生房间了,当初他打着给进修医生住的名头修建出来,其实就是为了应付像陆希南那样从上面下来的人。

敲敲门,说了声,“陆军医。”

屋里没有声音,钟华回头对身后面无表情的宋慕北笑了笑,又边敲门边叫了声“陆军医”,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依然没声音。

没得到屋里人的同意,钟华又不敢冒然的去推门,第三次敲了敲门后,他就把耳朵侧着趴到门上。

很仔细的听了会儿,确定里面没声音,陆希南不在房间里,正想告诉身后的宋慕北,一回头,发现宋慕北已经不见了。

钟华一头雾水地挠挠头,“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大城市来的人还真是奇怪。”

……

温郁打好热水出来,就看到站在护士站边上和值班护士说话的陆希南。

他真的很好看,白炽灯下,那双深邃的眸子,流光溢彩,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眉心淡淡的拒人千里的疏离,真是个让人只看一眼就此生难忘的男人。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正和护士说着话的陆希南,也抬头朝温郁的方向看来,温郁抢在触碰上他的目光前,就低下头。

军医无双,这是她再次来到这个人世,第一次睁开眼,第一次看到陆希南时就有的感觉,过去这么久了,他依然惊艳。

要回病房,就必须要经过护士站,温郁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几声后,这才端着装有半盆子热水的水盆朝前走去。

护士站的护士看到她,似乎想在陆希南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主动问起她小墨白的情况。

温郁没抬头,也没说话,恍若根本没听到小护士的话。

忽然,手臂被人抓住,手一个颤抖,水颠簸了几下,飞溅出来的水珠直朝外面洒去。

温郁眼睁睁看着滚烫的水珠就要飞溅到自己手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也许不是她没反应,而是再次遇到这个男人,她的大脑就像会卡带了一样,总要慢上半拍。

滚烫的开水并没有落到她手上,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腕上,替她挡住浪费飞溅而来的开水。

应该很痛,温郁却没听到陆希南倒吸冷气,或者是其他的声音。

四周一片安静,温郁呆住了,最后还是护士站的小护士尖叫一声“哎呀,陆军医你被烫伤了!”

温郁以为是小护士小题大做了,几滴开水而已,再怎么滚烫,也不至于烫伤吧。

呵,原来美男同样也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温郁不打算理会,拿水盆的手捏紧了点,就继续朝前走去。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护士的抱怨声,“这个病人家属也太过分,陆军医啊,她的水都把你胳膊烫到出血了,居然连声道歉都没有,都是什么样的人呐!”

温郁虽然每面对陆希南一次,心里就备受煎熬一次,却也不是个做错了事,不敢承认错误的人。

听护士这么一说后,她把水盆放到地上,还真的转过身朝陆希南走去。

值班护士正在拿着碘酒棉球,边给陆希南处理,边大惊小怪的嘀咕,“陆军医,你看你多关心她的孩子,这么晚了还特地过来嘱咐我们要注意些什么,她倒好,把你烫成这样了,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走了,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礼貌的病人家属!”

陆希南一直没说话,像个木偶一样,放任小护士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痕。

温郁走近了才看清他的手臂上,至少有三道血印子,她终于知道护士为什么抱怨了,虽然不是刚才的开水烫的,却实实在在的是被她挠出来的。

护士看到温郁,翻了个白眼,又嘀咕了两声,继续给陆希南擦拭着碘酒,等处理好,就拿起病房卡去查房去了,却在经过温郁身边时,对她发出了很鄙夷的一声冷哼。

经过刚才一出,温郁在她心里俨然成了最没良心的病人家属。

也是,哪个病人家属看到医生不是恭恭敬敬,脸上挂着三分讨好,三分微笑,她倒好,讨好和微笑就不用说了,还板着张脸,弄的像是医生欠她什么了似的。

小护士走后,陆希南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次,他没再看温郁,抬起脚,就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温郁看着他挺拨的背影,嘴角翕动了好久,终于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陆希南的脚步似乎慢了下来,也许只是错觉,因为当温郁再次看去,他已经消失在楼梯那头了。

……

就算边上的病床都空着,哪怕在上面会比趴在床边睡的要舒服很多,温郁依然没有去睡,她就趴在儿子的床边,定定的看着他,脸上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风浪,心里却像是在发生着海啸。

她一直觉得,如果老天眷顾,让她能把孩子养大,就是对她最好的恩赐。

但是,她的头,却是一次比一次痛了,而且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就在这时,陆希南却出现了,这是不是老天暗指给她的另外一条出路。

正边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边心酸的想着心事,病房门被人推开,巡房的护士刚走,应该不是,而且护士身上是不会带着这么浓郁的香水味。

她终于来了!

温郁毫无任何意外,帮儿子把被子掖掖好,就起身朝来人看去,“宋小姐,你来了。”

宋慕北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温郁笑了,“当然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没法接受未婚夫有个私生子的事。”

宋慕北的脸色变了变,大步走到床边,借着床头微弱的台灯,端详了孩子半响,才幽声说道:“温小姐,我劝你讲话注意一点,我刚才已经看过孩子的病历,他可只有一岁,而且姓费。”

“宋小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温郁又笑了下。

“什么话?”宋慕北再次看了眼病床上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果仔细的看,会发现这个孩子在某个地方和陆希南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里说话不方便。”温郁看了看小墨白,压低声音说完一句,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宋慕北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

陆希南睡的迷迷糊糊,是被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上的划痕,消毒过后更疼了;还是择床,洗好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却又被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吵醒。

他住的地方明明离门诊和住院部都有段距离,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到孩子的哭声,很小很小的哭声,如果不是在儿科呆过,他真的只当是一只小猫在叫。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就开门朝住院部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的站到白天不知道来了多少次的病房门口,朝门把伸出去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孩子果然在哭,却听不到温郁哄他的声音,陆希南后背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弧线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在自嘲地冷笑,陆希南啊,陆希南,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深深吸了口气,他挺直了后背,打算回去继续睡觉,却在抬脚瞬间,听到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明明是别人的孩子,那细小的哭声却像是猫的爪子,一声声,划的他心肝生疼,没能忍住,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大步走进去才看到,原来温郁不在,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的被子蹬掉了,躺在床上哭的很伤心,都快哭岔气了。

陆希南想转身去叫护士,可是,还是似乎感觉到床边有人了,孩子哭的更委屈了,陆希南不是没听到过孩子的哭声,他给比他还要小的孩子开过胸膛治病,却从来没有眼前的感觉。

孩子的哭声,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心酸心疼的差点窒息。

心有不忍,抱起痛哭中的孩子,就变的那么顺理成章。

陆希南感觉到孩子软软的,还带着点奶香的身体,坚硬的心,在瞬间柔成了一滩水。

孩子哭了很长时间,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全都黏到了一起。

陆希南心酸的也想嚎啕大哭,他把孩子紧紧的搂在胸前,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嘴里哼唱着还是他小时候,他的妈妈哼唱给他听的儿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他的臂弯就对小小的孩子来说,就像是天底下最安全的避风港,很快,他又睡着了。

陆希南生怕他没睡熟,没有敢立刻放回到病床上,就把小墨白抱在臂弯里。

孩子哭的时间太长了,哪怕是睡着了,还时不时的抽一下气,这样一来,陆希南更不敢把他放下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闹钟吵醒的护士,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过来查房,一看到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小病人的陆希南,直接叫了声,“陆军医!”顿时睡意全无。

陆希南朝手腕看了看,已经三点多了,本是最困的时候,他却怕自己打个盹会让怀里的孩子不舒服,硬是睁着眼睛。

真是个没带过孩子的人,只不过是抱了一个多小时,就感觉手臂发麻了。

小护士边整理床铺,边对陆希南说:“陆军医,把孩子放床上睡吧。”

陆希南“嗯”了声,他白天才对其他的人说自己不认识这床病人,转眼深更半夜却抱着他睡,再怎么是医者仁心,估计也做不到这样,他不想别人误会他和小墨白的关系,潜意识里,其实更是不想让自己和那个女人再扯上任何关系。

小护士忽然“咦”了声,“这里怎么有个存折?”

陆希南抬眼看去,果然是一家银行的活期存折。

小护士将信将疑地打开,有一张折叠好的a4纸飘落下来,小护士刚想捡起来,被陆希南抢先一步捡了过去。

小护士不知道那张纸上写的什么,只知道这纸上的东西,让原本只是疏离淡漠的陆希南,忽然太阳穴的青筋就暴了起来,好看的唇峰抿的铁紧,像是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

小护士被吓住了,满身的森冷戾气,这还是白天里那个,风度翩翩,风华绝代,迷倒了镇医院无数小护士的陆希南军医吗?

“麻烦你照顾一下他。”没等护士明白过来,陆希南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她手里后,就拔腿跑出了病房。

……

夜风徐徐,除了几声虫鸣,这个宁静的小镇安静的什么都没有,陆希南被夜风一吹,倒是多了几分冷静。

即便这样,他还是恨不得掐死那个女人,如果她现在站在他面前,他发誓一定会掐死她。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她对他狠心,那就也罢了;孩子总是她的亲骨肉吧,她居然因为孩子的病情未明,在出结果前,选择了逃避。

这个天底下,有这样心狠的母亲吗?

陆希南漫步目的的在小镇的大道上跑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了,扶着一棵树站住,压在心里愤愤的情绪也已经到了极点。

他握紧拳头,用力朝粗壮的树干砸去,很痛,有血顺着粗糙粝麻的树皮滴下来,他恍若没察觉,大口的喘着气。

温郁啊,温郁,你果然是天底下最狠心的女人!

两年前,你打掉了我的孩子,现在又遗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你果然是天底下最狠心最歹毒的女人,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

温郁是“狠心”是“歹毒”,陆希南被她一而再的伤害,本来也想像她这样“狠心”,“歹毒”,想随她的孩子被人送进孤儿院也好,福利院也罢,都不去管!

可是,他终究没能像她那样铁石心肠。

第二天天刚亮,陆希南就离开了小镇医院,直朝飞机场赶去,他赶了上午第一班航班回b市。

他不是一个人,当然不是一个,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孩子很安静,瞪着乌黑的,仿佛天上最璀璨星星,却是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眸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咯咯的笑了,很甜很柔的样子。

白白嫩嫩的小手,无触摸到陆希南的下颌,愣了下,然后就开始哭了。

孩子的眼泪鼻涕,齐刷刷地落到陆希南胸前,本该是嫌弃的,陆希南却很有耐心的哄起孩子,出租车司机笑着说:“这位先生,很少看到你这么有耐性的年轻爸爸了。”

“爸爸”两个字,忽然就变成了陆希南的忌讳,他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似乎再也没耐性哄小墨白了,放任他哭了一会儿,心又开始发酸,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着,“好孩子,乖,不哭了,我们是小小男子汉,怎么能随便掉眼泪呢。”

小墨白就像是真的听懂他在说什么,把鼻涕和眼泪都擦在他肩膀上,不哭了,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又睡着了。

……

孩子显然是第一次坐飞机,飞机起飞,脱离地面吸引力的瞬间,他被吓哭了,陆希南已经能很娴熟的哄他,很快,孩子就不哭了,依偎在他怀里,抓起他的手指朝嘴里送。

温郁告诉他孩子一岁,要严格来说,也不算骗他,孩子去年生的,周岁只不过是一岁多一点,虚两岁。

前有先天性失明在,让温郁根本没时间去看书上网,更让她误以为,虚岁两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走路,很不正常,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

老天大概觉得孩子的成长,是两个人的大事,不能让她一个人“独占”,所以才会安排着,让孩子的第一次走路,说话,都在爸爸的引导下慢慢学会。

爸爸既然已经缺席了他的出生,那就让他见证蹒跚学步,呀呀学语。

有个空姐也是刚做妈妈没多久的人,看到小墨白那么可爱,对他格外的照顾,还特地给他泡了奶粉。

看到孩子不习惯喝奶粉的样子,陆希南心里又把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暗暗骂了一千,一万遍,看着这么爱孩子,一听到孩子脑子里长瘤就抛弃了他,看孩子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孩子没怎么吃过奶粉。

他是男人,还是个没有孩子的男人,他都知道为了孩子的健康,母乳断了后,奶粉是要喝到七周岁的,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她却不给他喝奶粉,真是心肠歹毒的女人,怪不得甩了了五万块钱,就把孩子给丢了。

陆希南不知道,被他在心里大骂成歹毒没良心的女人,现在正站在飞机场的隔离网外面,看着他们乘坐的飞机起飞,早就泪流满面,心痛如割。

谁说她不爱这个孩子的,这是她一个人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曾经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是她坚持到今天的唯一希望,现在,孩子走了,她的心彻底空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又是高跟鞋落在地上的蹭蹭声,不用转身,她也知道来人是谁,仰起头看着越飞远高,高到她快看不见的飞机,声音低的像是喉咙口堵了团棉花,“宋小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宋慕北走到温郁身边,看着已经飞入云霄的飞机,脸上并没露出太多的开心,“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你答应我的事呢?”

温郁没说话,眸光点点,最后一滴眼泪,就像是夜幕苍穹上划过的流星,转瞬就消失在眼底。

宋慕北看向她的侧脸,又说:“我不逼你拿性命发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那是自然的。”温郁收回目光,偏过头看着身边人精致的面容,眼眶虽然通红,眼底却是没有任何一点眼泪,“宋小姐,请你好好善待我的儿子!”

说着,她对宋慕北弯下了腰,深深的鞠了个躬,“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宋慕北眼底闪过复杂,她原本准备的那么多的话,到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好”字。

温郁没再停留,转身走了,宋慕北看着她单薄到几乎随时都能倒下的背影,心里居然涌出了一丝怜悯。

她觉得自己挺可笑,居然怜悯最大的情敌,难道就因为她在不久后就可能会死去吗?

昨天晚上和温郁在镇医院花园里谈话的情景,在眼前掠过。

夜风中,温郁说出的声音和这夜风一样萧瑟寞廖,她说:“宋小姐,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是在怀疑我当年到底有没有打掉孩子,还是担心我把孩子的身世告诉陆希南?”

她的脸色倏地的下就变了,这个女人,似乎比她想的聪明了许多,她至少在两年前就聪明过一回,如果她没有早一天走,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她堂堂大军区首长的女儿,想要制造出一点意外,只要放个风出去,多的是逢迎拍马的小人。

“温郁,刚才在病房里我已经说过了,一个年龄和姓都对不上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陆希南的?”她说这话的底气明显不足,果然,温郁一听这话,竟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宋小姐,要证明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陆希南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亲子鉴定,刚好陆希南也在,你有没有胆量试一下?”

她当然没有胆量去试,为了陆希南,从大军区哀求父亲让她调到那个机动师,缠烂打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点希望,她当然不会让自己前功尽弃。

温郁看着她的眼睛笑了,橘黄色的路灯光照的她的眸光虽平静却也很坚定,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坚定!

“温郁,你既然离开了两年,也如愿以偿的生下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出再次出现?”

温郁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如果我知道陆希南会来这里,那天……”呵呵的轻笑了起来,眼泪却翻滚了出来,落到地上,泥土的颜色加深了许多,再次开口,她已经转移了话题,“宋小姐,两年前,是你找我做了交易,两年过去了,我想和做笔交易。”

以她的出身,地位,权势,根本不屑和任何人交易,但是,就像是鬼使神差一样,两年前,她找到眼前的女人主动提出做交易,两年后,她又顺着同一女人的话反问了起来,“什么交易?”

“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而我将永远不会出现在你和陆希南的面前!”

她哑然失笑,只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真的笑出来声,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把温郁郁打量了一番,“温郁,我没听错吧,把你的孩子放在陆希南身边,就好比一颗定时炸弹,你怎么能保证一辈子永远都不出现在陆希南面前?温郁,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太多,你是想安排好棋子,然后一步步的抢走陆希南吧?”

后面半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还算好,小花园里除了她们两个,连只老鼠都看不到。

温郁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反问,没吭声,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了个她。

“这是什么?”她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温郁出奇的平静。

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她将信将疑地看了起来,看完纸上的字,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这个报告是真的吗?”

不要怪她多疑,实在是这个年头,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证件都能买到,更不要说,只是份医学诊断书。

温郁看了她一眼,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另外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也是一份医学诊断书,却是孩子的,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你的孩子脑子里有瘤,是因为你的遗传?”

温郁点点头,很心酸地说:“是啊,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变成这样。”

她正想开口,却看到温郁忽然拧紧了眉,刚才还算好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苍白如纸。

温郁似乎早习惯了自己这样,当着她的面,从口袋里拿出止痛药,抠出两片,塞进嘴里,连水都不要一仰头就咽了下去。

“你……好像病的挺严重!”温郁刚才吃的止痛药的牌子,她头痛时也会吃,不过都是一片,而且用药指南上也写着十二个小时才只要吃一片,她却是两片一吃,看样子,真是病的不轻。

温郁艰难地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宋小姐,我病成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说着,就转身朝医院走去,“宋小姐,我现在去安排一下,然后就离开,如果陆希南不要孩子,那么麻烦你帮我说服他!”

温郁病成这样,连说一句话都要出喘上几喘,她当然可以放心了,但是,同样是女人,她还是对她说:“你放心,孩子如果陆希南不想带走,我也会劝他带走,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出现,既然有病了……还是早点去看。”

“谢谢。”温郁并没转身,脚步有些踉跄的朝医院里走去。

她生怕温郁耍什么心计,跟了过去,温郁并没对她说什么,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她从包里拿出一张a4纸,伏在床头柜上写着什么。

她凑过去看了眼,看清她在上面写的什么,心里最后的质疑降下去一半,为了她的儿子好,她竟然甘心让自己变成遭人唾弃的“狼母”。

信写好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存折,把信对折好,夹在存折里,放到枕头底下后,抱起孩子好好的看了会,又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才把他放回到病床上,逃一样的离开了病房。

孩子和母亲之间有着某种天性的牵连,本来熟睡的孩子,像是感觉到母亲的离开,小嘴一瘪,忽然就哭了起来。

她怕引来护士,看到她就不好了,也飞快的走出病房,她其实并没有走开,就躲在正对面的那间空病房里。

孩子哭了一会儿,没有引来趴在护士站熟睡的护士,她有些着急了,这些镇医院的护士也太懒惰了,正想弄出点声响吵醒护士,一道急匆匆身影就闯入了眼帘。

这道身影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更不要说白炽灯的光把眼前的一切都照的这么清楚。

然后,她看到那个不是拿手术刀,就是拿枪的男人,轻轻的抱起那个小小的孩子,病房的门并没有关紧,躲在不远处的她,甚至能很清楚的听到他在唱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那是在他们小时候特别欢迎的儿歌,从他嘴里唱出来,唱给一个他以为不是他孩子的孩子听。

她从陆希南的眼底看到了春寒融化,暖暖涌动的水波,心里大骇,他在误以为这个孩子是温郁和别人生的时,都能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足可见,他有多喜欢温郁。

如果……一旦让他知道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亲骨血。

天呐!她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

温郁在临走前,其实还对她说了一句话,也算是解开了她心里最后一个疑惑,“宋小姐,祝你和陆希南幸福,也许你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一出现,我就要安排这样一出,其实,你真的误会了,哪怕你不出现,在这两天,我也会离开孩子,孩子跟着我已经没有希望了,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

宋慕北很震惊,真的很震惊,她一直以为这个女人爱陆希南,并不会比她多,现在看来,她到底有多爱陆希南,只有她自己知道。

生怕孩子的病根本看不好,惹陆希南白白伤心,宁愿瞒着他孩子的身世。

为了哪一天,陆希南得到她死亡消息,不那么伤心,硬是把自己铸造成了歹毒,没良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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