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师生

稷下。

演武场。

一道红光在设施完备的场地里横冲直撞,气息暴虐。

若非稷下的演武场防护等级极高,整片场地恐怕已成了灰灰。

红光乱撞了许久,才终于平息。

尘埃落尽,男人的面目才显露出来。须发衰败,眼神浑浊,脸上的横肉与年龄并不相符。

一身红甲,手臂自然挥舞之间,空气里尽是刺耳之音。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了一眼天光,那红甲一时敛藏,他从演武场走出,步伐缓慢沉重。

...

街道两边的食肆鳞次栉比,什么花式的门面都有。

最为显眼的要数挂着“首席食肆”招牌的一家店面,这家店面很大,门口有两个小二扮相,面容略显稚嫩的青年在门口无精打采地站着。

其中腰间配了把木剑的青年一个劲往外瞅,嘴里念着:“时辰要到了啊,廉先生不会失约吧?不会有先生对学生失约吧?”

另一个青年叹了一口气,“那也要看什么学生啊,我们俩一个差生,一个敌国后人,先生能来都是奇迹了。”

蓝黑发的青年右手扶了扶木剑,没有转头,只道:“子逆,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东方曜何时成了廉先生的敌国后人?赵国当年的敌国是秦,你学习不好就少说两句话。”

被称为子逆的青年扶额,你心里没b数是吧?全班还有谁课业比你差吗?

周围食肆里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稷下这一届的学生里,名气最大的自然是绝世双姝,东方镜和西施,美貌各有千秋,道境也不弱人后。尤其是东方镜,据说有望成为十年来的最强首席。

值得一提的是,稷下学宫五年毕业一届,十年来的最强也就是比上一届强。

上一届的首席,正是有诸葛东风美称的蜀相诸葛亮。

除却双姝,名气最大的既不是温良恭俭让的张子厚,也不是兵武双修的赵扶乱。

而是东方镜的弟弟,东方曜。

老师眼里不学无术,亲朋好友眼里调皮捣蛋,街坊四邻眼里热情开朗。

最主要的是话多,传说有一次荀况授课,见东方曜躺在桌案上熟睡,嘴却还挤着,似乎要说什么。

荀况当时就说,此子三境之路漫漫。

以荀况的境界,此语一出,几乎是盖棺定论。

果然,东方曜的儒道修为别说三境,那是迟迟无法入境。

他本人立志练剑,然而缺乏资源,亦不入境。稷下课业有许多,儒墨道法兵工医器武等等。

他门门垫底。

唯独排课数量垫底,且同样需要大量资源的武道。他进境颇快,据说已有三境武道开山的光景了。

盏茶时光弹指即过。

挎剑少年的声音不知多少次响起,“来了来了,廉先生来了。”

一头黑发的蒙犽闻言抬头向远处张望,只见廉颇高大的身影由远及近,不徐不疾。

他忙迎上去,“廉先生晨安,用过饭否?”

廉颇看着这个敌国后生,“寻我何事?”

“诶,先生先生,你先进来。进来说话,在外面站着可不是师生之道。快进快进,先生想吃什么?白馍浆汁还是稀粥小菜?”蓝黑发的少年一脸诚挚,殷勤把廉颇迎进首席酒肆。

背过身时朝蒙犽疯狂使眼色。

蒙犽点点头,跟在后头。

首席酒肆名头很大,但里头的空间不算大,桌椅也不多。

据说创建酒肆的那位首席曾说:“我建这酒肆就是为了自己能随时带朋友吃好喝好,位置不用多。多了要是把旁边百姓的生意抢跑了怎么办?”

气的周围的食肆老板牙痒痒,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首席酒肆这个名头太霸道了。只要做的东西真的有水平,那肯定会抢客。

稷下是有普通人的,当年的诸国遗民,这些年来入稷下的大儒,各家的讲师,他们及带来的家眷都在这片乐土繁衍生息,渐渐地就形成了几个城镇。

他们平日也是需要做些营生的,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有些家庭是真的需要这些钱维持生活的,三来就是像首席酒肆这种,整个自留地。

仍是小二扮相的东方曜把廉颇请坐下,又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廉颇点了一下头。

东方曜欢快道:“好嘞,交给我吧,您先用茶。”

等东方曜离开,换了正装的蒙犽坐在廉颇对面的椅子上。

“先生要去逐鹿了吗?”

廉颇语气平淡:“不是你们要老夫去的吗?”

蒙犽仰头看着廉颇,“没有人能违背皇帝陛下,但是先生您可以选择不去。”

“你以为老夫一定会输?”

蒙犽又低下头,阴影里是说不出的哀伤。

“皇帝陛下等到李先生走了,现在就是进攻的最好时机。您何苦呢?”

廉颇撇过头去,“李牧死了,老夫还没死。王翦小儿,未必能胜老夫。汝父不在逐鹿,这些事情不需你操心。”

蒙犽长呼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廉颇衰老的侧脸。

“可是,您只有一人,王太师不止一人。”

廉颇转过头与他对视,“你这番话传回秦国,你这辈子都要留在稷下了。”

“以您兵法之精深,不可能看不出来。”

“老夫确实能看出来,但你却不该说这话。老夫问你,若是老夫看不出来,你还会说吗?”

蒙犽犹豫了一下,“也许不会。”

“好,就凭你肯说不会,老夫没白坐在这许久。”

“先生很诧异我肯说实话吗?”

廉颇很认真道:“子逆行事向来保守,今日请老夫来便足够出人意表了。”

“两位先生从来不因子逆的家室而区别对待,这些年来一视同仁地悉心传授兵法。子逆并非顽石或牲畜,实不忍先生玉碎。”

廉颇不无自嘲道:“李牧一视同仁是因为他对故国已经失望了,对这世间剩余的眷恋都在这稷下了。老夫对你一视同仁,呵呵,那是因为你与蒙恬小儿并不和气。”

蒙犽眉头耸立,过了很久才说:“夫子曾说知人论世,可以己心度人心,不可以己心证人心,廉先生难道利用过我吗?”

廉颇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重重叹息一声。

“当年就夫子就该让各国储君都来稷下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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