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戒指的选择

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将皮特的目光全都聚到克丽丝的脸上,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衣服是迷人的,丰满的胳膊是迷人的,挂着珍珠的脖子是迷人的,小巧的手脚以及那轻盈的动作是迷人的,甜美的声音也是迷人的,但在这些所有迷人之中却包含着另一种冷淡、不屑、甚至是残酷的东西,她仿佛是太阳,使男人们不敢多看一眼,而又不能不去低头看她!

皮特重复惊讶的表情,在对方的眼睛里头,他刚才还能看到闪动的光辉,现在呢?他却只有顺从和惶恐,这里的几个房间以及外面的世界都充满谜样的雾气,他只要稍稍抬起脸,都会像个被训得面红耳赤的孩子似的又把脸低下去,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皮特,他不善于和女人交谈!

然而克丽丝显然是等不及要向他索要答案了,她不希望刚得到的士兵会是这个样子,于是再凑近些看了看,像是看着那些分不清楚的东西,然后,她整个人又都站直了,用命令的口吻说:“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皮特,伟大的冒险家,伟大的……”

“够了!皮特,我只需知道你的名字,只需知道你是我的部下,这就够了。”

克丽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但是这种毫不留情就像将皮特整个人轧成两段,他竟一下子清醒过来,反过来冲她喊:“你为什么不可以让我把话说完?难道你连这点时间都不会给我吗?我一定要在这里对你说三遍!听好了,我叫皮特,伟大的冒险家,海底寻宝人,水手,精明的捕鲸人,尽管我以前也当过兵,但是和在海上冒险相比简直不算什么,无论是丰富的经验还是老练的资格我都在你们这群人之上,为什么要我当你的部下?况且,这戒指根本就不是我的!”

“它不是你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送给我的,在得到这枚戒指后,倒霉的经历就接踵而至,把一个响当当的男人彻底压垮了!”

“但是现在,我看到它就在你手上。”

“它不是我的,它不是我的,我会对你说一百遍,它不是我的!”

“在我看来,它就是你的。”

“见鬼!那要如何证明你才相信?”

“若真不是你的东西,”克丽丝微微一笑,对他说,“你就把它摘掉。”

“把它摘掉,我正想这么做呢!”

皮特闭了一会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忽然,他就像从岩石中拔出誓约的胜利之剑那样,将蓄满的力气全都集中到胳膊上,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清静了,他的耳朵里除了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骨肉分离的声音,其他声音都不见了,手指上的那扎了根的玩意儿却在嘲笑他的主人,仿佛在一刻不停地对他的宿主说:“再用点劲,哎,你是刚断奶的幼婴吗?”

皮特的脸型弯曲了,那耳朵里传来的不再是血液的声音,而是沉重的隆隆声,越来越明显的寒气取代了额头上的热量,他变得痛苦极了,身上的每根神经都在嘲弄他似的,抖动了几下又停了下来,泪水几乎快要溢出鼻腔,他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慢慢贴到身边,跟他的虚弱的灵魂说:“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有点笨,做事很卖力,但不听劝告是会完蛋的,好了,把你的手放下来,轻轻的……皮特先生?皮特先生!我命令你把手放下来,你看看你的手指,你要将它折磨成什么样子?”

皮特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倒不是因为他会听这女人的话,而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看到戴着戒指的手指染满了沸腾的鲜血,鲜血在碰到戒指的时候又被它吸收回去,那简直快成了嗜血的肉瘤!

克丽丝就像赢得最终的胜利,她大笑着说:“看吧!这就是戒指的选择,它现在属于你了,它就是你的,而你呢,你是属于我的。”

皮特无力地摇摇头,他不想听,他想倒下去睡会,但那戒指却不停闪烁出欢乐的白光,就像也在为赢得胜利而祝贺自己,这种欢乐的白光有一种让人死灰复燃的力量,胜过任何鼓励,胜过任何斗志,胜过任何热情。

它是有生命的,它是活物,它只是寄宿在主人身上罢了。

这个时候,克丽丝伸出她那纤细的右手,脱掉白手套,在玫瑰花一般娇艳的中指上,居然也带着一枚六芒星形戒指,只不过,它闪动着玫红色的光芒。

“灰烬骑士团将引导我们走向胜利,戒指是力量的源泉,是战斗的武器,”克丽丝说,“当我第一次戴上它的时候,我也很紧张,就像现在的你,可是现在呢,我舍不得离开它了,它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皮特看着两枚镶嵌着相同形状钻石的戒指,它们散发出不同的光,这两股力量相互吸引,就像围绕恒星运动的天体,它们似乎在握手,在拥抱。

然而继续看下去是很傻的,继续呆着也是不明智的,冒险家的心里还在犹豫不决,他一面无法拒绝美人的邀请,一面又想逃避,他往那几个头发浓密的卫兵看了几眼,又朝身旁一些特殊的雕纹图案张望几下,忽然,他的手就像魔爪,抓住自己的脸,他疯狂地将自己抓伤,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对她说:“我不是什么冒险家,我也不配成为什么骑士,它不该选择我,它认错人了!”

他想离开,但又站住了,心里想着:“没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从这里出去,我就能看到光了,士兵?骑士?那管我什么事!我是一个冒险家,但不是有勇无谋的那种人,我得为自己找条活路,对了,即使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我还是可以住在附近的岛上,这里的居民看起来都是些笨蛋,一些头脑简单的酒徒,说不定,我还能当上这里的国王呢!”

“你在想什么?”克丽丝问。

有这么一种可怕的人,无论你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不管你做怎么样的努力他都会阻挠,克丽丝似乎就是这种人!

“啊!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先回到船上去……”

“你的房间就在这里,你的船已经沉到海底去了。”

她又知道了,她简直无所不知!

是什么出卖了他?是戒指?不,是他那双畏惧的眼睛。

“也许,我应该先去救船长,他被人抓走了,就在刚才。”皮特灵机一动,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

“他把任务搞砸了,只有把你带回来还算正确。”

“所以,我们应当去救他。”

“不!我们得先去救出公主。”

“公主!”皮特失望极了,因为事态竟然开始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没错,你已经见过她了,”克丽丝说,“我们从帝国人的监牢里把她救出来,将她装在箱子里,和那些酒一起运到你们的世界去,我们原以为计划很成功,但是,骑士团里似乎出了差错,有人走漏了风声,把运送的货物和地点透露给了帝国人,帝国人在海上制造了风暴,船沉了,船长跳海逃走了,公主一定被他们抓回去了。”

“而我呢,我就这样来到你的面前。”

“你必须来到我的面前!”

“可那艘船上还载着像我这样的水手,还有大副,厨师,啊,我曾经虽然讨厌他们,但是那天夜里,当我听见甲板上的哭喊声时,我就变得不再讨厌他们了。”

“战争总是要牺牲无辜人的性命。”

“可他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你们的王国!”

“听天由命!如果牺牲一些人可以换来一次胜利,我肯定会去做的!”克丽丝大吼一声,周围的烛火全为这雷鸣般的尖叫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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