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又是一年元宵。

一场大雪后,林黛玉披着半新不旧的鹤氅,戴着雪帽走到自家院子前,踏着雪往前,感受那迎面吹来的丝丝冷意。

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接住从天上飘落的点点雪花,抬头望向天空,昏沉沉的。

不禁想到他念过的一首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又是一年元宵。

距上次他说要来做客,已经过去了半年,黛玉也等了半年。

才等到“人约黄昏后”时。

宜妃还未回荣国府省亲,她手上只剩一张他送的史记纸条,本想着等到七八月份,大观园修好后,她会再去一次,如此便能省下一张。

谁知,大观园修好后,宜妃却没能马上动身省亲,园子空放着两月,花草枯败后,宫里才传出消息: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宜妃回荣国府省亲。

黛玉又从九月,等到了如今的腊月二十五。

年关将近,元宵在即,她心中的念想也越发重了,这些日来写了几首诗,却又觉比不过清姐姐,不好拿去给他看。

心里有着思念,越发觉得这时日过得太慢。

“姑娘,回去吧,外边冷。”

香菱搀扶着她,回了屋子内。

进了房后,黛玉换了裙沃,斜倚着盖了布的熏笼取暖,身子暖后,又觉懒懒的,便让紫鹃香菱都出去,她拿出手机来再看一遍西游记。

腊月二十六。

黛玉母亲进宫,晚上回来时,告诉她和秦可卿一个消息,今年她们得在荣国府住在元宵过后,才能回来。

“太太,我也要去?”

秦可卿那张越发娇媚艳丽的鹅蛋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这一年多来,她住在林家,吃好喝好,不必再为宁国府那些腌臜事担惊受怕,又能和黛玉聊天解闷,打牌下棋。

唯一还牵挂着的,只有家里的父亲和弟弟秦钟。

好在秦钟跟着宝二爷上了贾家的学堂,父亲在家里也安好,她也就放下心了。

“今年你得去!”

贾敏断然道。

看了越发娇艳妩媚,又不失端庄温和,样貌有七分像当年太子妃的秦可卿一眼,心中忍不住叹气。

今日她进宫,先见了皇后,很快被太后叫了去。

秦可卿要回荣国府梨香院,乃是太后指示,如何拒绝得了?

秦可卿红了眼,手指抹着眼帘道:“罢了,我的命就是这样,就回了东府,还当我的蓉大奶奶去吧。”

贾敏无奈道:“明日回去时,你得装一下病。”

“过了年就回来?!”

秦可卿转忧为喜。

“再说。”

贾敏也不知如何。

林黛玉越发觉得奇怪,母亲为何一直留着秦奶奶,以致于如今秦奶奶也跟着众人喊太太,不再喊姑奶奶了。

家里的丫鬟婆子都快误以为她是林家的亲戚。

第二日。

贾琏、贾宝玉、贾蓉、贾蔷一起来到林家,接了姑奶奶和黛玉去荣国府过年。

秦可卿卸了往日妆容,用白色粉抹到脸上,装作病恹恹、手足无力的模样,被瑞珠宝珠搀扶着走出房来。

贾蓉一见,竟是浑身剧震,只觉得他这一年多未见的媳妇,长相身段越发出挑,竟宛若病西施一般,令他挪不开眼睛。

“娘子!”

贾蓉忍不住上前,欲要搀扶自己媳妇。

却被宝珠挡下来,瑞珠赶忙说道:“蓉大爷站着吧,我们来扶着大奶奶就行!”

等将秦可卿送入轿子后,宝珠才小声对他们说道:“大奶奶近日来病又重了些,夜里半睡半醒,说着要回梨香院……”

如同回光返照之人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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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贾宝玉、贾蔷奇怪,为何不回东府去?

贾蓉欲言又止。

别人不知道内情,他岂能不知?

他媳妇不敢回东府,全是那老东西闹的!

那老货一日还在东府,他媳妇就一日不敢回去,只能装病。

“蓉哥儿。”

贾宝玉见秦可卿长相出众,与那些个嫁了人的媳妇全然不同,便也对贾蓉叮嘱,让他多找几个太医来给秦可卿看病。

贾蓉有苦说不出,勉强回道:“宝叔叔说的是,改日我再去请太医。”

贾琏也知内情,却也不敢说。

一行人回荣国府。

黛玉又住进了梨香院,每日清晨起来,总能听到一墙之隔的十二個小戏子在唱戏。

咿咿呀呀。

什么“甚么大姻亲?太岁花神,粉骷髅门户一时新”,又什么“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听着怪使人心烦。

这些个戏子并教习,是东府的贾珍派贾蔷去苏州采买回来,听说花了好多银子,她们来后,倒让幽静的梨香院整日吵闹起来。

听了几日的戏,过了年后,黛玉在傍晚时找了个空闲,在香菱与紫鹃的陪伴下,在大观园后门处的小道,一路往大观园西角门走去——并未进园子,只是在大观园围墙外边走走。

若是紫鹃一年前刚到姑娘身边时,准会问她要去做什么。

但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姑娘是去散步。

说是楚先生教的,饭后休息一会,出去走走有利于养身子。

姑娘出来走了,她们也就跟着,逐渐也发现,饭后出来散步的确有诸多好处。

香菱和紫鹃提着灯笼远远跟着,这天气没人出来,府内各处角门也已差不多关上。

忽然。

两人看到前边也有两盏灯笼,靠近后才发现,是身段高挑的秦可卿,她像是也出来散步,这些日她整日卧床装病,连除夕夜也未曾起来,硬是睡了一整天。

香菱本想喊一声,让低着头在散步的姑娘知道。

但对面的秦可卿,却给她比了个手势。

香菱会意,闭上了嘴。

不多时。

低头走路的林黛玉,迎面撞上了她。

“颦妹妹在看什么~?连路也不看。”

秦可卿笑着将她搂住,再把她手里那块会发光的板子拿过来。

黛玉急了,慌忙去抢。

秦可卿与她嬉闹,转过身,将那板子用手举得高高的。

她长得高,黛玉虽也不矮,却还在长身子中,比不过她。

“妹妹看得这么入迷,快说是什么,说了我就还你~。”

秦可卿举着手机转了两圈,脸上笑嘻嘻的,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香菱,紫鹃,瑞珠、宝珠,四人都看到了秦奶奶手中的发光板子。

“姐姐快还给我!”

林黛玉急得跳起来,好不容易才将手机给夺回,连忙摁了电源键,关掉屏幕。

秦可卿本以为这板子里藏着木炭,与小手炉类似,可在见了黛玉妹妹这般动作,反而越发好奇起来,缠着她问。

瑞珠看了看四周,忙说道:“奶奶还是先回去吧,怕有人撞见了。”

外人若是听到林黛玉喊秦可卿姐姐,两人又打打闹闹的,第二日两府的人就都知道蓉大奶奶没生病。

几人回了梨香院。

秦可卿闲着无聊,便每日晚上去问颦妹妹,问那天的发光板子是什么。

贾敏见实在瞒不住,就让黛玉告诉她,给了她一部多出的手机,黛玉又给她传了些歌曲,让她用耳机听歌。

秦可卿如获至宝,每日在床上装病时把玩,对那位楚先生越加好奇。

几日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宜妃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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