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要婉婉和荣家联姻?”
苏新霁听到眼前中年男人的指令,腾地一下站起身,语气也不由得抬高几分。
“您知道荣才俊是个怎样的人吗?包养嫩模、开各种淫乱的派对、多次因为涉黄而被警局逮捕,这样的一个烂人,您居然想要婉婉嫁过去?!”
“这都是那孩子年少不懂事,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如今看上了婉婉,我们两家联姻也算是好事成双,苏氏企业也会因此更上一层楼。”
苏父以为自己儿子是为苏婉早早出嫁一事而接受不良,难得耐着性子为他解释。
“所以,您是想把婉婉高价卖出去吗?”
苏新霁冷笑,“我们苏家又不是靠着卖女儿发家的,还是说在你眼里,婉婉的作用只有这个?要不把我也高价卖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婉婉也是我的女儿,我能不为她好吗?”
苏父也怒了。
荣家有什么不好?
又不是火坑!
荣才俊这个后生不就是花心了点吗?
再说了,人不风流枉少年,等他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知道家庭的好!
“为她好?”
苏新霁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为婉婉好,把她嫁给一个滥交的禽兽?”
“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就是爱玩了点,你至于这般看不起吗?再说了,就苏婉这个脾气,哪家的公子受得了?”
苏父也怒了,总感觉自己儿子是在指桑骂槐!
听着亲生父亲一直在为那个烂人说话,苏新霁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
“这个时候倒是担心起婉婉的婚事来了,那过去的二十年呢?您在干什么?”
还未等坐在沙发上不动弹的男人回答,苏新霁便已经自问自答了。
“您所谓的应酬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让整个苏氏企业蒙上阴影;
您在对不满五岁的婉婉使用冷暴力,忽视小孩子每一次期待的眼神;
您在不明是非地训斥婉婉的斗殴,独裁地宣判她是个坏孩子,却从来不愿意去了解她为什么动手打架!”
苏新霁的语气平静克制的,可话中隐隐的不满与责问之意呼之欲出。
哪怕他已经知道苏婉不是苏父的亲生女儿,却也为少女的不公而悲鸣。
“你这是在替婉婉怨我?”
苏父眼神怔愣,他从来没有想到素来淡然的儿子居然对他有着这般大的怨气。
“苏婉过得还不够好吗?她衣食无忧,想要什么有什么,这难道还亏待她了吗?”
自傲的男人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如当时的出轨,半点反省都没有。
“想要什么有什么?
最渴望父母的时候,您在哪里?
最想要信任宽慰的时候,您又在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了,母亲当时决然离婚,您还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吗?”
苏新霁的声音越发紧绷,甚至在极力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意。
对苏婉畸形的爱意不是一夜形成的,而是在孤寂的豪门之中,孤独灵魂的靠近。
**
所有人都觉得是苏婉离不开苏新霁。
只有苏新霁知道——
是他离不开苏婉。
起初他是不喜欢即将出生的孩子。
在苏父和苏母之间的相处中,他只看得到男人衬衫深处其他女人留下的吻痕,以及被蒙在鼓里的愚蠢女人。
他不懂为什么大人之间的感情如此复杂。
不懂父亲为何嘴上说最爱母亲,却在外面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甚至趁着母亲外出的时候,将那些恶心的女人带到家里面。
父亲或许以为他不在,但是他却不知道,在和其他女人厮混的时候,他的儿子在二楼目睹了一切污糟的事情。
看起来幸福的一家人,却是各怀心思的吝啬鬼。
最后,一切腌臜的事情就像是隐藏在臭水沟中的老鼠,终有一天会见到天日的。
终于,那个蠢女人似乎意识到了枕边人的花心不可信,她选择了离婚出国。
可是却哭着抱着他,说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小苏新霁不懂。
为什么是看望他,而不是把他一起带走?
明明她曾抱着自己承诺过,他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最喜欢的分量就这般单薄吗?
伴随着女人的哭泣声的,还有婴儿羸弱的啼哭声。
可陷入自我悲痛的女人没能注意到小女儿的饥肠辘辘,她只觉得自己嫁错了人,只想快速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国度。
至于两个孩子,她是怜爱的。
可一想到在她为男人生儿育女的时候,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苏母只觉得两个孩子都成了她愚蠢的象征。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换一个国度生活,哪怕这个代价是很难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
苏家有钱,聂家也不是小户人家。
她的儿女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
这样,
她的存在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聂华月这般想,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少了很多。
她不是不爱两个孩子,她只是更爱自己罢了。
甚至是对苏父的爱,都不及对她自己的爱。
小苏新霁看着女人抱着自己大哭一顿后,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如释重负地朝着门外的轿车奔去。
她走向了全新的世界,可苏新霁还要留在虚伪的豪门之中。
小时候的苏新霁面对母亲的离婚出国并没有哭,只觉得蠢女人终于聪明了一回——总算知道远离渣男。
可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天会下雨,飘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唤醒小苏新霁失落情绪的是婴儿一声声微弱的啼哭声。
他转身,搭着凳子看着摇篮里的小婴儿。
哭得真难听。
可长得却很好看。
白白嫩嫩的。
小苏新霁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婴儿柔软的脸颊。
而就在那个时候,婴儿双手抓住了他的手,停止了哭泣,却咧开嘴对他奶奶的笑了笑。
就好像,
她只能依靠他了。
不过怎么不算呢?
母亲出国,父亲将私底下的花天酒地搬到台面上来。
偌大的别墅中,只有两个小小的人儿彼此依靠慰藉。
小苏新霁或许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对这个刚出生孩子的想法。
但他知道的是——
母亲不会再回来,父亲总会再婚,
而唯一不会变的,
就是眼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