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忘情

家里的白米白面吃完了,以前每次在城里换来的细粮省着用,都能坚持个把月,现在不行了,现在多一个人,明显消耗倍数增加。

这天做完工的下午,穆青找到穆老力请假,穆老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穆青的那份工安排给了水娃,反正不干活就没有公分,能赚到两份公分,水娃一天都会喜笑颜开。

穆青打的野味和晾干的山菇,只能拿到几十里外的县城黑市去卖,乡里集市太小了,前年就是在因为在集市卖野兔被抓个现行,被派出所以投机倒把罪关了三天。

到县城要徒步翻过几十里山里,每次穆青吃过中饭就要出发,天黑前赶到县城,随便找个地方歪一宿,第二天天蒙蒙亮要到黑市,在政府上班前,把东西处理完,还要把该买的东西买齐。

天渐渐黑了,杨柳一个人就着煤油灯的光亮看着书,耳朵里听到几下“笃落、笃落……”的轻响,她立刻直起腰来,警觉的望着茅草铺的屋顶。

插队落户一个月了,每次下雨时,都是知识青年们焦躁不安时分。

尤其是云贵山区,雾气大,夏日隔三差五就会来场小雨,已经好几天没下雨了,突然乍一下下大雨,毛屋顶非漏不可。

果然,她凝神一听,帐顶的塑料布上,都“滴滴答答”地响起了漏雨水。

杨柳站起身来,仔细查看着,有没有水流如注的现象。还好,茅屋顶是新修的,雨漏的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杨柳又担忧起围绕茅屋挖的檐沟来了,几天没下雨,檐沟里的枯枝,杂物没仔细清理过,水是否被堵塞了,一堵住,水漫上来,浔透泥墙墙根,有可能要倒塌的呀。

他屏息听着那“哗啦啦”的流水声,默默地点了下头,心里说,听声音檐沟还是畅通的。他屏息听着那“哗啦啦“的流水声,默默地点点头,心里说,听声气檐沟还是畅通的。

广南地区夏日特别漫长,株洲不像沿海地区,很少受台风影响而下大暴雨,这里小雨不断,一般雨水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但这场雨一阵大一阵小,下了一夜,天明时也没有停雨的迹象。

穆青不由得为家里的妹妹和杨柳担心起来,由于消息闭塞,让穆青不知道的是,这是今年十三号台风造成的雨水,它没有像其他台风延海岸线向北厮掠,而是由东向西延珠江,一路向西而来。

十三号台风袭击了整个广南地区,台风中心正好从这里经过,早上五点左右,第一轮狂风暴雨呼啸而去,台风眼里居然出现了短暂的晴天。

穆青再也等不起雨停,顶着狂风暴雨向家里赶去,雨越下越大,为减少风的阻力,半路上甩掉了上衣和裤子,全身上下只留下一双解放鞋和大裤衩。

山路被雨水清刷,在几个下坡的地方,都让穆青摔了跟头。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穆青终于进了村子。

整个村庄延山坡而建,低洼处的十几户的房屋已经浔泡在洪水里,幸好穆青家的土屋建在高处,没有受到暴雨的影响,家里还在大队的安排下,住进了两户受灾的相亲,傻丫和两个小伙伴坐在床上,看来是十分安全的。

看到眼前的情景,人群中并没有发现杨柳踪影,穆青没有在家里停留,在村子里一路打听,都没有杨柳的下落。

穆青发疯一样,不顾体力将要透支,冲下山坡,村庄低矮处的洪水已经漫过腰肌,不顾村民的叫喊,一路向江边茅草屋趟去。

还好,茅草屋像一位不屈的斗士,依然矗立在狂风暴雨中。

猛地推开竹门,杨柳孤零零的站在竹床上,眼含着泪,委屈的看着站在门前的男人,她浑身上下全被雨水打湿了,乌黑的头发水淋淋地闪着光,浅蓝色的府绸衬衣,紧贴着隆起的胸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直往地上滴水,鞋和袜子已经浔泡在水中,沾满泥浆的裙子下摆,湿漉漉的裹在修长圆润的大腿上。

杨柳上上下下地打量喘着粗气的男人,他全身上下出现多次伤痕,麦色的胸膛上布满了鳞鳞的淤青,很多地方甚至渗出紫红色的淤痕,他深邃锋利的眉角上凝固了一块血疤,鲜血一路流到了脸颊,模样看起来可怕极了。

她扑过去,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他的肌肤。

男人立刻嘶嘶地叫了起来。

穆青皱着眉,疼的抽气,连神经都是麻木的,也分不出心思再去思考什么,他沙哑的说:“还好,连发洪水都不知道躲到山上的傻丫头,没有被吓得哭鼻子。”

杨柳带上药水,两人搀扶着蹬上最近的小山包,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天已经黑透了,寨子上空,夜色浓浓,横着一抹淡蓝色的雾纱。

蛙儿在叫,小虫子在鸣,低洼处的水在轻吟着流去。满天的星斗在紫薇薇的天幕上婴儿似的眨着眼睛。

四面是浓浓的夏夜的帷幕,两个人都有些心慌、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一种崭新的,原先似乎是毫无准备的感情,像突来的洪水般,在他俩的心田里泛滥。

杨柳用酒精给他洗了洗伤口,又给他敷上了药,温和的药给火辣辣伤口带来一丝慰藉,疼得麻木的伤口此刻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

穆青嘶嘶抽气的声音顿停,此刻他才能腾得出多余的精力,去想身边的女人是何时俯下身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又是何时弯下腰来仔细抚着他的胸膛,她整个人宛如坐到了他的怀里。

距离近得他呼吸之间都能攫取到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气,没受伤的那只手贴着她温暖绵软的丰润,寂静的夜晚静悄悄的,视觉的弱势增强了其他感觉的敏锐,他甚至能从一堆刺鼻的气味里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雨后的夏日夜晚,月色格外的明亮,照在那双澄澈的杏眼宛如秋水,温柔又妩媚,眨得穆青眼皮一跳,太阳穴抽抽地疼。

她羞涩地笑了笑,按住了他撤退的手,窈窕的身躯朝他贴得更紧了,穆青的唇瓣一片温软濡湿,脑袋陡然变得空白,只感觉整个人如遭雷劈,浑身滚烫宛如岩浆、要炸开了一般。

女人的唇瓣温软柔润,贴着他的嘴角,又亲了亲他的喉咙,含笑的眼眸里是穆青从未见过的多情和温柔。

她肩头滑落下来的发丝像撩人的小手似的,抓得人心尖痒得疼。

所有的言语尽数淹没在了男人青涩又急切的牙齿磕碰之中,杨柳心砰砰砰地几乎要跳出喉咙,心跳剧烈得仿佛超过了一百次每分钟的频率,全身上下冒出了涔涔的汗意。

两人的心跳声完美的融进了这个美丽的夜空,蛙声,虫鸣,水流声等等的夜半小夜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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