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天南江湖有名的一口长剑。
此时，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徐澄的手中。桌上，丁悍一拿手的菜样都已经上满，冯普禾站在门外把手着。
轩辕胜平一身白袍，静悄悄地陪坐在徐澄身边。别看轩辕胜平来徐府的时间不长，不过与徐澄关系最近的，头一数就是他轩辕胜平。
轩辕胜平懂得很多，无论天下的事儿也好，还是儒释道三家道法也好，但凡有问，轩辕胜平必然能对答如流。
那般阅历，让徐澄很是惊喜。
不过，让徐府上上下下都对轩辕公子敬重有加的是，这位轩辕公子那远超常人的德行。
走坐站言，当得三公子常说的那句“翩翩玉公子，起舞动仙娥”的赞誉。
徐府上上下下无人不对这位轩辕公子挑动大拇指，不过，徐府所有家丁、下人也都清楚，这位双目失明的轩辕公子，在北关十子湖上，仗剑，斩杀了南唐昆山数百弟子。
虽然个个敬重公子，可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公子弑杀，活脱脱的在世阎王。不过因为老太爷的偏爱，对于轩辕公子的这份黑历史，徐府上上下下都选择了沉默。
四公子徐星明爱静，轩辕公子也爱静。两人相得益彰，每每有家丁在东、北挎院儿路过，都能被那儿的气氛所感染。
虽非古刹，却有着步入山寺的错觉。
“好剑呐！”
看着那口一东，良久，老太爷忽然长叹了一声，道。
轩辕胜平在旁，没有接话。徐星明坐在对面，也没有说话。
都知老人家心中不是滋味儿，此时无声胜有声。
徐澄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起身，提着那口一东，来到了东窗前。
伸出那只早已布满了皱纹的手掌，推开窗户，窗外，风雪不停，花园内柳枝在风雪中起舞。
老人目光所见，是这满院的风雪，柳树、湖水。
泪水，一下子湿润了眼眶。老人目视东山，这院落的布置和规划都是他儿徐文亲自策划的。
可满目疮痍，早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记得多年前初冬大雪，他得兴致，提这口剑花园起舞。
风转雨势，雪盖江山。
他那有些泛黄的旧景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而花园之中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握着一东的手，不免又多握紧了几分：“星明，长夜可能继承一心的剑？”
老爷子的问话是脱口而出的，星明知道，对于兄长，老爷子的顾虑还是有很多。
徐星明笑着，站了起来，问道：“爷爷，您是不是在担心哥哥离开了家，又带着这口一东，不会长寿？”
老爷子沉默，点了点头。
徐星明笑道：“爷爷，父亲当年离开家的气候，您可曾想到他能凭借这一口一东剑，叱诧江湖？”
老爷子愣了一愣，摇了摇头。
“那爷爷，哥哥如今不就跟父亲当年一样？还未出江湖，三尺之剑尚未展露锋芒，孙儿不知哥哥以后会如何，不过爷爷，我觉得以哥哥的能力，值得爷爷您信任一次！”
徐澄无言，徐星明句句在理。而且自己那长孙如今这般成绩，怎么可能提不得一东。
“一剑，千山雪！”
那年暮秋，在那后山之上，徐文起剑，雪幕降落，一东淡紫之色穿梭在这天地之间。
风卷地雪，他一样站在这长春楼上，双目凝视那片后院。
“父亲，孩儿要去趟江湖了！您老未曾完成的理想，儿替您完成。”
大雪落，他褪去一身的诙谐和不羁，很是诚恳地向自己，跪了下来。
而今……
徐澄再按捺不住激动，忽然一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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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一跃下了这二层小楼。
徐星明看着徐澄跃下了楼，可他同轩辕胜平一样，并没有任何慌张，只是缓缓来到了窗台边，双目凝视着楼下，没有多话。
他知道，此时的爷爷不便去打扰。
轩辕胜平忽然是问道：“兄弟，十子坡的剑魔先生，你可还记得？”
徐星明看着楼下的目光是转移了过来，道：“兄长，自是记得。”
轩辕胜平点了点头：“那兄弟你可曾见着长夜那一剑引出的浩荡龙门？”
徐星明再次点头，他见到过，十子湖上，那两道高入层云的龙门，让人是何等的心生惊惧。
“剑出起龙门，这等上一品的手段，长夜哥仅数眼便学会了，此等天赋，羡煞旁人啊！”
两人阁楼上瞧下望，徐澄提着剑，雪地之中站定。林至深处，前虎后狼，夜半之人入林，于苍莽的森林法则来说，绝非蝼蚁之辈。
一东上一任剑主徐一心，剑道之上，他亦可向萧百川高谈阔论，一剑千山雪，于江湖来讲，神仙一般的剑技！
轩辕胜平大闹十子坡，他学成的剑技、剑法何止百万？可面对那般多天下高手，脑海中的反应，便是那一剑千山雪。
徐澄双目冷漠，左手轻抚着剑，喃喃道：“儿啊，爹已尽最大的努力让江湖人再想起你了，你的剑，你的声名，还有你的功绩。星明啊，不想要这宝剑，老头子我呢，也很理解。如今他已成人，天下闻名的稷门七贤。你九泉之下，安心吧！”
徐澄喃喃良久，却未拔剑。
看着剑，徐澄又道：“儿啊，如今大雪盖山，多像你生前下的那最后一幕冬雪，今日有幸，父我看看你这成名之剑！”
大风卷天雪，向天涯风尘而去。狂风的刺骨未曾消减这老人双目之中的炽热，双目紧盯一东，剑缓缓出鞘。
淡紫之色的剑刃，春风急，一道风过，这牙都掉了几颗的老人将这名剑一挥而出。
老人双目之中尽是热泪，剑未锈蚀，锋利！且是足够的杀气！
老人未曾哭泣，只是看着那一东阵阵出神。似乎是在回忆过往种种。
轩辕胜平瞽目，自是瞧不得大雪之中老人的无声之景，不过他却惋惜道：“年幼时，我一心想着成为徐先生那般的侠客，可如今，瞽目和一身的臭名，这样的结果是对我这样一个杀人狂魔最好的惩罚吧。”
轩辕胜平再不见那口剑，可那口一东剑就在那近在咫尺的地儿。
“星明，剑已经在徐府了！六月芳花盛开，你觉得，日后长夜可能与天下十二剑相提并论？”
轩辕问，徐星明是淡淡点头：“昨日春雪换冬雪，江山新人比旧人，我觉得不止天下十二剑！兄长此去，日后成就，直追刀圣也未尝不可。”
极高的评价，令人嗤之以鼻的说词。
如今江湖上的剑仙、剑神如日中天，刀圣依旧江湖不败，这样的江湖，岂是一个尚未展露三分功底的小毛孩子能够比较的？
院子中，有老人雪中观剑，阁楼上，两兄弟观望雪景。
无人知，那佩刀的剑客已经回到了平阳。
徐长夜是一个爽利人，也是多有徐府家财底蕴的支撑，徐府买卖不小，不止垄断了平阳镇上的药材铺，南街大大小小的买卖都有徐府的影子。
最是出名的醉仙居，便是徐家的生意。
煊宸宗上救下了徐长夜，老剑仙就表示自己要离开了。
徐长夜是他种下的幼苗，他已经浇过了水也施过了肥，他有预感徐长夜日后能九天之上揽天月，入海腾捉海蛟龙，他可以名扬立万，也可以天下闻名。
不过，已再不能要自己更多的关照。
因为他是天才，是虎豹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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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出巢穴，当是猛虎下山，撼千灵万兽于荒谷，吞天地之气于山野。徐长夜能只身赴煊宸，此等魄力，焉是寻常之人可能做到的？
醉仙居早已摆好酒菜，小二们呼前唤后，将三位迎进了醉仙居。
对老剑仙的误解，平阳镇的人是多有震撼，谁都不曾想到，这位和乞丐差不了多少的老人家，竟然就是名闻天南的剑仙萧百川。
小二们暗中偷眼瞧着，眼前的老剑仙自然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再怎么看，这位和传闻里仙风道骨的形象都大相庭径。
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啊。
老人家自然也知道了那些人暗中的指指点点，不过他并没有多去关注，似这些人一般的百姓，天南之地可说百万之众啊。
“老剑客，来了趟柳州，与煊宸宗了却了恩怨，不知下一站往何处去？”
二楼上徐家三公子的雅间，三人落座，老先生单别意给萧百川斟了杯酒，笑问道。
萧百川道：“听闻大齐国的北冥河，常年有啸海鲸这恶鱼为祸。六月出水，七月吞吐大气，七月每日都大浪响雷，海上行不得船，老百姓的日子着实难过。”
酒入喉，萧老剑客是看向了单别意：“老先生，曾经是剑痴提剑守护的一方平安，如今，剑痴已逝，无人理会的北冥大河，只怕又荼毒了不少百姓。齐飞远那厮如今已身为大齐重臣，朝堂自然不可能让他年年出京去那地方，老朽既被天下人称赞，这等事儿，老朽岂能逃避？”
萧老剑客侠心侠义，与单别意说完，便转头看向了徐长夜：“徒儿，当年在落灵谷，我让姜白衣转交给你的那封信，你可曾看过？”
徐长夜回道：“师父，未曾拆封。”
看着徐长夜，老剑客点了点头：“就知道会这样，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那封信上的内容，其实已不需要再看了。长夜，回去之后，找个火盆把它给烧了吧。”
萧百川说话，一向带笑，极为诙谐，不过，今天和徐长夜说话，却是十分严肃。
徐长夜揣测过信上的内容，他很清楚师父是个粗人，虽能粘墨，不过也能知道，那信上的内容，要么十分肉麻，要么，土味十足。
徐长夜知道萧百川或许是一时情动写下，不过，今日既然师父开了口，他心里也下了谱，回去之后，那封信，一定不会看上一眼。
一把火，了却干净。
饭菜上罢，三人一顿痛饮，推杯换盏，将老剑客灌得东倒西歪，最后趴在了桌上。
徐长夜也是不胜酒力，早已睡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三人中，唯有老先生单别意依旧清醒，手中的杯子放下，转头看向了门外。
大雪依旧，可门外却站着一个少年，背上背着一口孤仙，目光看着地面，雪已经落满了他的整个身背，足可见他已经站了不止一会儿了。
老先生看到了他，淡笑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起身，缓缓来到了店门口：“你来，为了何事？”
叶凉忽然睁开双眼，目光炯炯有神，抖开了身上的积雪，单膝跪地，抱拳道：“西凉人叶凉拜见老先生，借平阳宝地，欲向老先生讨教一二！”
老先生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子，缓缓地扶起了叶凉：“我不过一个平阳镇说书的老头子，不值你如此！说话可以，想要讨教问题也可以，来喝碗酒吧！小陈，去烫壶酒来！”
后来，大雪渐渐小了，叶凉也在醉仙居停留了好久，不止喝了壶好酒暖和了身子，也重新换洗干净，与单别意促膝长谈了许久，最后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背着孤仙往东晋就去了。
单别意长街将叶凉送离了平阳镇，当在芳花桥上偶然转了个身，目光所及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目光瞬间变化，声音之中夹杂着不敢相信：“这江湖，要翻天了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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