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飞蛾扑火
耿直不想变成疯子，事实上如果他不想的话，也不可能变成疯子。
跟叶催雪不同，跟其他人也不同，耿直有极强的自制力。
这种自制力不但是来自于两世为人的经历，也是来自于两种知识体系碰撞之后形成的独特世界观。
单纯是风云大陆的大道真理，或许能够对他风云大陆的一部分灵魂产生重大的影响，却无法影响到他地球的一部分灵魂。
于是耿直总是能够保持清醒，至少不会陷入叶催雪那种催生出第二个人格的境地。
“想把我变成疯子，不太容易。”耿直笑笑道。
叶催雪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道：“想当初我进入此地的时候，修为可比你高多了，也没像你这么狂！”
耿直很无辜也很冤枉，咱这还是谦虚的说法呢，要是狂妄一点应该说没什么东西能把咱变成疯子！
不过这种事情解释也没什么意思，耿直笑道：“不管了，多谢你给我提醒。我觉得，我还是得去瞧瞧那些大道字符，不然的话总是不甘心。”
“哎，我就知道……”叶催雪叹口气，“去吧，去吧，我就知道我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去吧，只要你记得保留心中的一点清明就好。”
“我会的。”耿直谢过了叶催雪，迈步走向大道字符当中。
众多大道字符明晃晃金灿灿的挂在天空，任君选择。这就像是一座金山，有金砖，有钻石，有猫眼，有琥珀，有夜明珠，各种各这样的宝贝随便你挑选，令人眼花缭乱，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才好。
耿直信步走着。目光在大道字符上扫来扫去，每扫过一个大道字符心中都会生出一种若有所思似乎被震撼的感觉。
他却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震撼归震撼，若是把这种震撼的感觉当成是一种领悟，那就大错特错了。第一眼的感觉很容易令人深陷其中，倘若真的耐心钻研下去才会发现这就是一个无底洞。越是钻研越是陷得深，浪费时间心力憔悴。最后能像叶催雪那样领悟一些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付出无数的心血却一无所获，对人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走走停停，耿直走马观花般穿梭在众多的大道字符之间，尽管震撼连连，却无法让他停留。
忽然耿直停了下来，并非是被某一个大道字符吸引，而是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大胡子朱奎，他正站在一个大字下面。注目凝思，喃喃自语。
耿直走过去，见那是一个“重”字。
朱奎忽然侧目，打量了耿直一眼，惊喜的道：“怎么是你！”
“你好。”耿直道。
朱奎本来满脸呆滞，此刻总算露出一些活人的表情，兴冲冲的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好有道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说的太好了。我现在看这个重字就是梦幻泡影！就是朝露就是闪电，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之前我参悟了好多年却还是没悟透。方才被你提醒，才觉得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参悟。你看，重就是分量大的意思，和轻相反。我若是从举重若轻的角度来参悟，你说会不会另辟蹊径？”
耿直搔搔头道：“也有道理。”
朱奎大喜道：“你也觉得有道理？哈哈哈，我果然没想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举重若轻，举重若轻，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着他就自顾自的比划起来，耿直立刻觉得四周的重力发生了改变，身体忽而轻灵忽而沉重，却是朱奎已经在“重之感悟”方面有了一些独到的手段，能够自如的改变身周三十米之内的重力。
“好厉害。”耿直暗暗赞叹。
尽管朱奎疯疯癫癫的，头发油光四溢都板结起来，可光是这一手控制重力的手段便足以令他傲视武宗境界的所有强者。
想了想，耿直道：“既然是举重若轻，光研究一个重字恐怕不行，应该也参悟一下轻字。看一看轻重之间的区别，才能明白其中的转换之道。”
朱奎一瞪眼睛，连连拍大腿道：“极有道理！你说的极有道理！我这就去看轻字……”
说着他就蹿了出去，跑出好远才猛地停下转身大叫道：“小兄弟，你帮了我两次，是我的大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一定感谢你！”
“我叫耿直。”耿直道。
“等我参悟透了轻重二字，必有重谢。”朱奎叫了一声，一溜烟的不见了。
耿直心道：按你这种速度，没有个百八十年你是参不透的……
朱奎跑了，耿直继续前行，不多时就看到了彭清裴云。
这两人还真是寸步不离，就连参悟都选择了同一个大道字符。
就见一个硕大金灿的“明”字下面，两人正在争论不休。
彭清道：“所谓明字，左边是日，右边是月，乃是日月光明之意。依我看这明之感悟跟光辉之力有关系。我之前便拥有光之感悟，再参悟这个名字，正好凑一个光明感悟，简直是浑然天成！”
裴云却摇头道：“清哥，你只是从字面上理解，却忘记了日月代表的含义。依我看，日是阳，月是阴，阳是男人，阴是女人，这个名字分明是阴阳之道，男女之道的意思。你只看字面，忽略了字中真意，大谬大谬！”
彭清不悦的道：“明明是你想的太多了。日月是阴阳我还可以接受，怎么又扯到男女之道上去，莫非咱们还要双修来参悟不成？”
裴云道：“双修？倒也有几分道理……”
耿直越听越不像话，暗想再听下去搞不好就要目睹一场活春宫，还是先走为妙。
又继续前行，他就看见候谷和荆闷。
这两个家伙一个站在“快”字下面，一个站在“慢”字下面，竟然在比划着。
候谷手中握着匕首，荆闷则抄着大斧，候谷速度奇快，令人眼花缭乱，匕首在空中画出无数光圈，令人看不着真正的杀招何在。
荆闷却是握着斧头，慢吞吞的挥着，候谷攻出数十招他才只出一招。
“当”的一声，候谷的匕首刺中荆闷的斧头，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候谷目露喜色道：“好个快字，果然是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荆闷极少说话，此刻却瓮声瓮气的道：“慢才好。”
候谷大怒：“你那斧头慢吞吞的，半天才出一招，我已经出了几十招，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今日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荆闷慢吞吞的道：“一招抵你百招。”
候谷大怒：“再来再来，看看到底是我的快厉害，还是你的慢厉害！”
两人好似看不到耿直的存在，竟然又比划起来。
耿直摇摇头，任由他们胡闹去了。
这个界中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耿直很快就转悠了一圈，将所有字符和所有人都见了一遍。
大道字符一共有八十一个，几乎都是形而上的文字，充满了玄武奥妙，总是能令人产生无尽遐想。
人人都在遐想，从不同角度去参悟去体会去钻研，去抠字眼，去挖字眼下面的含义，正着来反着来直着来倒着来半真半假乱来，总之都一个个痴迷的深陷进去，对耿直的存在置若罔闻。
耿直转悠一圈回到了叶催雪身旁，就见她正瞧着远处的字符发呆，便问道：“怎么，还想去看看？”
叶催雪咬了咬牙道：“不去！”
“哦……”耿直没说话，跟她一起发呆。
半晌之后叶催雪忽然道：“你怎么不劝劝我？”
“劝你做什么？”耿直奇道。
“你说我浪费了四十年时间，却只领悟了一丝空之感悟，是不是太没用了？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把握住，现在放弃日后是不是会后悔？我要是再坚持几年，会不会有所领悟？不用多，只要能够领悟一成就可以了！”叶催雪有些激动的道。
她越说越激动，双目放光，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冲去“空”字下面。
耿直叹口气，很难把眼前的叶催雪和方才劝说自己不要去参悟的那个叶催雪当成一个人。
可耿直知道，她们的确是同一个人，只是大道字符的诱惑太大了，能够令人忘记说过的话发过的誓，忘记疼痛忘记烦恼忘记伤害，只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只要有那么一丝的希望，武者们就会义无反顾，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飞蛾，明知道那灯火有着致命的危险，冲上去就有可能被烧成灰烬，却依然勇敢的冲上去，只为追求那一瞬间的辉煌和光明。
这种不化成灰烬决不罢休的精神，其实就是所有武者的精神，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不可能走上武道的巅峰，却不妨碍有越来越多的人踏上武道之路！
叶催雪终于还是去了，就像是那个劝说耿直不要去的人并不是她。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坚守本心。
耿直甚至不知道，如果他不是有着地球上的人生经历，灵魂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会不会也会跟叶催雪一样在诱惑和反诱惑之间煎熬，最后崩溃投降。
“我也去吧……”耿直想了想，再次动身。
这一次，他要认认真真的去参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