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暗魂怯乘桴

很快便到了要举行法事的日子。

皇上下令,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以及全部宗室子弟都要到场,于是一大早,兰奕臻和兰奕欢也准备好了要出门。

兰奕臻一早上都没说什么话,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一向寡言,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被兰奕欢看出来了,在兰奕臻站在那里由内侍系腰带的时候,悄悄跑到他门外,歪头打量他的神色。

兰奕臻冲他招招手,兰奕欢就颠颠地到他跟前去了,兰奕臻摸了摸兰奕欢的头,忽然道:“要不,你别去了。”

兰奕欢道:“为什么?”

兰奕臻道:“你想去吗?做法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说不定会闹鬼,也说不定会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如果你不想去,我就跟父皇说你生病了,你留在东宫等我回来好不好?”

兰奕欢心中一动。

他听兰奕臻这个话音,就知道自己这位一哥今天是打算对敬闻大师动手了。

正好,他也有一些安排,系统的特效都放出去了,这个热闹不可不凑。

兰奕欢忙道:“我当然去!如果不去,老八肯定会笑话我的。再说了,我还没见过鬼呢,正好可以看看。”

别人提起鬼怪一脸讳莫如深,他倒是把鬼当成给他耍把戏的了。

兰奕臻又好气又好笑,道:“老八自己那点出息,有什么脸笑话你。他服你还差不多,我都得服你。”

兰奕欢就当好话听,得意道:“嘿嘿,那你叫我哥。”

太子身后整理衣服的宫人忍不住笑了。

兰奕臻按着他的小脑袋晃了晃:“你下辈子吧!”

兰奕欢被他晃的差点没站稳,连忙攥住了兰奕臻的衣带,心里想,现在其实已经是下辈子了,但他竟然还是个弟弟,唉。

兄弟俩闹了一通,兰奕臻也终究妥协:“算了,你要去便去吧。”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你也……总得长大。”

两人到场的时候,四下已经坐满了人,在正中间的位置,就是新近刚刚搭建成的法坛。

看到太子领着七皇子进来,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行礼,五皇子也从座位上起来了,但他并未躬身,而是远远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

自从知道兰奕欢会成为以后的皇位继承者之后,他就总是忍不住要以一种全新审视的眼光看待这个弟弟。

他想,为什么兰奕欢一直留在东宫不肯回来,难道原来他从小就是一个这样心机深重的孩子,知道努力去靠近更有权势的人?

会不会因为他和太子有了这层关系,这段缘分,后来他才会上位成功,上位之后,也没有对太子赶尽杀绝?

他们两个的关系……难道真的比自己这个亲哥哥还要亲吗?兰奕臻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哄得兰奕欢连家都不回了。

可他一定没有想到,以后会是兰奕欢坐上了那个位置吧。

五皇

子心里正想着,齐延就从一边走了过来,笑着对他拱拱手,问道:“殿下最近可好啊?”

五皇子跟他这个舅舅倒是一向关系很好,说道:“是一舅来了。我还行吧,左右好也好不到哪去,差也差不到哪去就是了。”

他说话向来自带一股风凉劲,齐延不禁摇了摇头:“五殿下,您这张嘴啊。”

他说着,朝五皇子刚才注视的方向看了一眼,五皇子便道:“小七一直在太子那里,我有点挂心。”

齐延说:“那孩子天生冷情,看着跟谁都亲热,实际上谁都进不到他心里去,他想跟着太子,谁也没法子,由他吧。只是你娘难免伤心,你该好好陪着她,她可只有你能依靠了。”

五皇子正想说,兰奕欢不过是在东宫暂时住一住而已,早晚得回来,怎么就到了齐贵妃只有自己这个份上了,但他还没开口,齐延已经忽然凑近。

他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道:“殿下,记住,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头。”

五皇子一怔。

齐延意味深长地说道:“护国寺突然失火是不祥之兆,这总得有人来承担啊。”

五皇子隐约会意,低声道:“你是要对付——”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只是目光向着太子的方向微微一扫。

齐延只是微笑不语。

片刻之后,五皇子整了整神色,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慢慢地坐了回去。

由于皇上长期不理政事,皇后又个性强势,如今的局面,是太子早早理政,优势和地位远高于其他皇子。

但是五皇子却注定不能向兰奕臻臣服,因为从他们的母族开始,立场就从来都不一样。

皇后一族的戚家和贵妃一族的齐家各自送女儿进宫,本身就是要互相制衡,这也是兰奕臻一开始总想把兰奕欢送走的原因。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双方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的交锋,积累了无数的矛盾,五皇子和太子注定了生来就是宿敌,不可能和平共处。

一旦太子上位,齐家必然会遭到清算,所以五皇子身上系着齐家的安危荣辱。

上一世兰奕欢登基之后,倒是并没有打压太子一支,对齐家也没有特别的优待,所以两家依旧在他的治理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今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不能有分毫懈怠。

随着日影缓缓地移动,时辰终于到了,所有人也都就坐,敬闻大师同宏安道低声交谈了几句,走上法坛。

这里的所有安排以及整个仪式流程都是他们两个共同商议的,但做法时总不能僧道一起上,所以依旧是由敬闻大师主导。

他盘膝坐下,手拈佛珠,宝相庄严。

下面的人望着这位被封为国师的高僧,还有人在悄悄地议论着,夸赞正是因为敬闻大师的努力,才在这次的火灾中保住了很多性命,只要有这位高僧在,国家必定安好无忧。

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在

一片的赞誉声中,实际上敬闻大师已经满后背都是冷汗了。

自从那天不小心调戏了韩太傅,又见了鬼之后,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不停地出现幻觉,看到曾经那些被他害死的孩子回来找他,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甚至在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就有几只浑身是血的小鬼在不停地转悠着,而且不断试图往他衣服里面钻,弄得他浑身上下痛痒难耐。

敬闻大师站起身来,假作绕着场子走来走去,驱鬼祈福,实际上却是要借助这个动作缓解身上的不适。

他一定中邪了,要不就是被下了什么致幻的药物,等到今日事毕,他腾出功夫来,一定要找到到底是谁谋害于他!

“陛下!”

虽然知道那些鬼怪是幻象,但那种如同万蚁噬体的痛痒还是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敬闻大师念了两圈经,忽然站定,勉强保持住高深的神情,说道:

“小僧已经祝祷完毕,马上就要向上苍叩问灾星真正的身份了,这需要集中所有的精力,完全不受到外物干扰。所以还请陛下吩咐人用帐幔围住法坛,以免小僧分神。”

皇上转头对兰奕臻道:“太子?”

宫中的事情,一向都是由兰奕臻做主的,他闻言应了声“是”,叫过旁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那人一躬身,便匆匆下去了。

有了太子的吩咐,很快,敬闻大师就被一层层的帐幔挡了在法坛的中间,外围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隐约的影子,却不能查知他具体在做什么了。

太好了!

台下的齐延也忍不住将唇角不易察觉地一扬,看向坐在皇上和皇后两人下首的太子。

此刻,兰奕臻地位独尊,高高在上,连皇上想办什么事都要经过他发号施令,简直无人能够撼动。

但最难违也是最容易麻痹人心的,实际上是“天意”一字,等到今天的事情过后,兰奕臻的威信必然会遭到极大动摇,不能再完全掌控全局了,到那时,就是他们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齐家一直被后族和太子党死死压制着,甚至连他这样的出身都只能待在从四品的位置上,不能轻易升迁,如今,也是这种局面改变的时候了!

齐延的目光最后移到了兰奕欢的身上,稍稍一瞥,旋即收回。

对不起了,我的外甥,他心里默默地想着,不过牺牲你能打击太子,实在是一笔太过划算的买卖,我也没有办法,就当你还了我们齐家的抚养之恩吧!

另一边,好不容易进了帐幔的里面,敬闻将手中的佛珠一甩,扔在地上,高声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说罢之后,他的口中虔诚地念诵着佛经,在外人听来毫无异状。

但实际上,敬闻的双手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在身上抓挠起来,忍了半天的痛痒被指甲用力一挠,简直是说不出的畅快。

几只小鬼还不停在敬闻的身边徘徊,一开始,他们还能干扰敬闻的精神,可是看习惯了,也明知道是幻觉,就不那

么让人畏惧了。

死鬼就是死鬼!生前都无法反抗于他的弱者,死后也同样无可奈何!

敬闻索性将身上的衣服都脱掉了,毫无阻碍,痛痛快快地挠了一会痒痒,又将僧袍扔在地上,双脚使劲踩跺,赶跑钻到里面的小鬼们。

做完这些之后,他想到外面可能好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连忙又高声说道:“敢请天示祸星,赐福万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下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周围的青铜礼钟连响了九声,阴云飘过,遮蔽了太阳,晦明变化的光影中,给旁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增添了几分惊疑之色。

“那是——”

——是狂风,掀翻了临时绑起来,并不怎么牢固的帐幔,也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不少人的震撼变成了错愕,一时目瞪口呆。

敬闻能够从众多异士中脱颖而出,独得皇上赏识,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比如他精通天象变幻,算好了今日上午会突然变天,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刻祈福。

此时狂风与乌云的出现,看起来就好像上天回应了他的呼唤一般,敬闻听到了周围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知道他们为自己的佛法无边受到了震撼,心中不免有些许得意。

只可惜,他的幻觉也越来越严重了。

当他向四下望去时,既无法如愿见到别人对他崇敬膜拜的目光,也看不清在旁边作为遮挡的帐幔已经不在。

敬闻恍惚间感到自己好像置身在荒山旷野当中,在那用来藏尸的山洞里,一只只幼童化成的厉鬼从中走出,围在他的身边。

看来,这场仪式需要尽快结束了,不然他只怕会露出破绽。

于是,敬闻大师一边继续胡乱挥舞手臂,将围着他的小鬼驱赶开,一边抓挠着大腿和臀部上的瘙痒处,用慈悲清亮的声音肃穆说道:“阿弥陀佛,佛法无边,天佑大雍,灾星显形!”

“……”

灾星马上就要出现了,在今天的这场法事之前,所有的人都很紧张和忐忑,此时此刻,他们却都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了。

人们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做法事,要脱光衣服挠自己。

还是那种部位……

敬闻的动作是那样滑稽和猥琐,可偏生他嘴上还一直在念经祝祷,连帐幔飞了都顾不上,又让人怀疑这些都是向神明祈祷的一环,不敢轻易打断他,否则岂不是不敬上苍?

于是,庄严肃穆的宫殿中,包括皇上在内,所有的达官贵人们衣冠楚楚,面无表情,看着高台上不穿衣服的和尚一边乱蹦一边在自己的身体上搔痒,什么想法都不敢流露出来。

往往只有孩子们,敢说出大人说不出来的话。

八皇子实在忍耐不住了,伸长了胳膊,够着在挨着他身边跪坐的兰奕欢腰上戳了戳。

兰奕欢半低着头,没抬起来,问道:“干嘛?”

八皇子小声道:“他在干什么啊?他明明就是在挠痒痒啊!!!”

奕欢道:“我也……不知道……”

八皇子看兰奕欢身体微微发抖,声音中也带着颤意,更加疑惑:“那你又在抖什么啊?”

兰奕欢道:“我看国师那么努力,我想哭,我惭愧啊。”

八皇子不免意外:“你终于知道一点廉耻了……”

兰奕欢低声道:“滚。”

没人关注两个小孩在吵什么,只听此时,敬闻大师连唤数声,突然间一声巨响,竟是法坛的地面上裂开了一条缝,令人们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按照原本的安排,这条缝隙中会出现一张黄纸,上面写了灾星的名字,可是缝虽然裂开了,黄纸却迟迟未出,敬闻只能趴在地上,试图用手去掏摸。

因为身上一直持续的瘙痒,那帮该死的小鬼又都总是试探着往他衣服里面钻,敬闻此时依旧没把僧袍穿上去,这样跪在地上掏东西,风吹在他光溜溜的腚部,几分寒冷。

今日什么事都出差错,真是狼狈,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让人用帐幔挡住了。

那黄纸多半是卡在了地缝当中,敬闻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将其取出来,与皇上交差,然后回去好好涂抹一些止痒的药膏。

然而这时,他伸进去的手却摸到了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

他定睛望去,却从地面上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只圆睁着的,死灰般的眼睛。

——死人的眼睛。

敬闻大师猛然将手一抽,力气之大,带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他却完全没有心情顾及。

地下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具棺材,棺盖已经碎了,他刚刚摸到的就是棺材里面尸体的脸。

敬闻顾不得思考为什么会有棺材出现在这法坛之下,因为他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恶臭传来,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顺着裂缝在向外散发,越来越浓郁。

帐幔可以挡住视线却挡不住气味,如果这样下去,让周围的人闻到,只怕就会察觉不对。

敬闻大师转眼看见自己刚刚脱下来扔在了一边的衣裤,灵机一动,从地上捡了起来挥动着,扇去周围的气味,同时将四下的碎渣填到裂缝里去,想把这道缝隙堵住。

“……”

周围一片死寂,女眷们早已经纷纷或掩面,或回避,而不少男子的双目瞪圆,嘴则越张越大,合都合不上。

敬闻这样的举动,实在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问卜和祈福了。

皇上方才已经忍耐许久,此时就算脾气再好,耐心也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霍然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喝道:“国师,你究竟找到灾星了没有!”

敬闻大师听得皇上催促,立刻稳定心神,沉声回答说:“阿弥陀佛,陛下稍待。上苍迟迟未下指示,应是在座众人中有人举止失仪的缘故,还请各位端正衣冠,危坐以待,小僧再问上一问。”

此时他浑身赤条条的,白花花的肉/体上还布满了挠痕,一只手挥舞着一条皱巴巴的裤子,拼命扇去周围的气味,偏生还以

这种肃穆的口吻让别人端正衣冠,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一时之间,正平帝怀疑是不是其实是自己疯了。

他修身养性这么多年,连国事都可以放手给儿子来管,简直都快活成个半仙了,终究在此刻一朝破功。

他抬手用力在身边的桌子上一拍,怒喝道:“混账,你是在耍弄朕吗?你好好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虽然敬闻的举止怪异到了极处,但皇上发话之前,谁也不敢破坏这场法事,直到此时,宏安道才快步走了上去,拂袖在敬闻大师脸前一甩,喝道:国师,醒醒!陛下在问你的话!?_[(”

他的袖子中有种辛辣的类似于薄荷的气息,敬闻大师猛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目光茫然,转头一看,发现那些幻象都消失了。

法坛周围根本就没有挂着什么用来遮挡的布幔,四面坐了一圈人,那些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们,目光都无遮无拦地看向他,带着惊疑、厌恶、可笑和鄙薄。

这可真是实打实地“在大庭广众下被剥光了衣物,任人打量”了,甚至要比那种程度更加糟糕。

不,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帐幔竟然从一开始就被风刮到地上去了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那么,那么也就是说,刚才他脱光衣服,抓挠全身,装模作样地跟皇上对答,以及扇走尸臭,其实都是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进行的?

什么?!!!!

——这个认知对于敬闻大师来说,简直比见了鬼还要可怕。

他猛然捂住了自己的下/体,随即意识到什么,慌忙拿起地上的衣裤就往身上套。

只是他今日才换上的崭新僧袍,方才已经因为用力扇风而被抓的皱皱巴巴,不成形状,他被这么多的人眼睁睁看着,颤抖着费了老半天的劲才穿上,甚至连裤腰都扯坏了,只能半掉不掉地勉强挂在腰间。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主要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宏安道都忍不住低下头去,按了按抽搐的眼角。

这真是太离谱也太意外了,虽然他和太子的计划就是今日在众人面前揭开敬闻的真面目,可谁也没想到,他自己就会疯成这个样子啊。

难道真的有厉鬼索命不成?

此时敬闻大师的心中也是慌乱无比,颤声说道:“请陛下圣裁,都是灾星的力量太强大了,小僧学艺不精,所以受到迷惑——”

他说到这里,宏安道却面带怜悯之色地摇了摇头,说道:“国师,你已经蒙蔽陛下够久的了,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呢?你心中贪嗔痴的妄念一样不少,实在不该出家为僧啊。”

听到他意有所指,皇上疑惑地说道:“宏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宏安道说:“陛下请看!”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将手中的拂尘一甩一卷,竟然就奇迹般地从半空中卷出来了一张黄纸。

“咦,好生神奇!”

“那是什么?”

宏安道将黄纸取下来,冲着众人抬手举起,说道:“各位请看,其实上天降下的谕示早就出现了!刚才我便已经有所感应,却见国师一直迟迟不肯将之取出,还觉得还觉得心里十分疑惑,以为他是有其他安排。”

“现在看来——”宏安道猛然提起声音,高声说道,“根本就是此人有意藏匿,不肯给大家看这个灾星到底是谁!”

有人不禁问道:“那他又为何要藏匿?”

宏安道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黄纸展开:“答案就在这里。”

黄纸上赫然写了三个字“霍伯敬”,正是敬闻大师的俗家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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