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起了从前。
某天中午，他们几个聚在食堂吃饭，轮到陆远刷卡，购买工作餐的时候，食堂打菜的阿姨算错了价钱，给陆远的饭卡上多扣了一块。
要他们说，这钱扣了还不是扣了，又不能加回来，一块钱的事，还不是算了。
偏偏陆远非要追着要，打菜阿姨也没权利修改饭卡余额，只好给陆远又补了一点菜，可这陆远就是不干。
到最后，这打菜阿姨也急了，这食堂又不是她家开的，错了就错了，谁会用自己的钱赔？
“斗一块钱，至于这样扭斗费吗？”
“至于！”
最后，他们赶紧去把陆远给拉回来了。
他们今年还得在食堂吃饭呢，得罪谁也别得罪打菜阿姨啊。
到时候就不是间歇性抖一下的问题了，而是把一个正常阿姨活活逼成帕金森啊。
那天中午，陆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刨饭，把餐盘都刮得一干二净。
当晚，某工友去厕所，天黑了，灯也没开，刚解开皮带，正要摸黑释放尿意，直接就憋了回去。
“卧槽，你特么蹲厕所搞什么名堂？”
工友看到厕所角落蹲了个陆远，人都傻了。
凑近一看，陆远的肩膀还在颤抖，一个大胆的猜测顿时浮现出来。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白天被食堂阿姨为难，晚上就直接月牙天冲开导？
等到他走近，才听到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哭了？
这是什么世纪笑话？
一个三十多的成年人，缩成一团，手里捏着什么，独自躲在厕所角落里哭？
因为一块钱就哭了？这都扛不住？
他在外过生日，一个人吃纸杯蛋糕的时候都没哭好吗？
工友不理解，就像他从来没想过，那个纸杯蛋糕如果被打翻，他又会是什么心情。
“躲在厕所哭？”
通过工友的描述，徐若笑已经获得了新的线索。
当陆远遭遇到不顺心的事，算了，陆远就没遇到过顺心的事。
在陆远扛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偏僻的角落排解情绪。
23号晚上，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陆远在厂里找了个角落哭泣，哭晕了没力气，然后陷入失踪。
徐若笑已经摸清了事情发展，线索已经有了，接下来，只需要调查厂内的监控就行了。
不单是上千万的设备，还有价值九位数的原材料和货物，要是没有电子监控，厂长睡在库房都睡不安稳。
按理来说，厂里的监控线路，能监控每一个视角，防止任何可能存在的监守自盗行为。
毕竟连工人上下班都要搜身，制定这种规章制度的人，能不放心安全问题？
可距离陆远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九天了，生还的几率，近乎于无。
至于龙主任和付总管的态度，徐若笑也猜到了一点。
不是落井下石，就是见死不救，唯有与陆远的失踪有关，才会如此反常。
想到这，徐若笑站起身，险些撞到头。
工人宿舍的铁架床对他这样的高个子很不友好啊。
出于礼节，徐若笑拍了拍床单的灰尘，抚平了自己坐过的痕迹。
床板质量略差，发出嘎吱的声响，徐若笑正要离开，就瞧见枕头有什么东西，露出了一角痕迹。
“这是什么？”
秉着不放过一丝线索的原则，徐若笑小心翼翼的把它从枕头下拿了出来，发现竟是一个封了口的小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那是陆远妈妈给他做的护身符，平时都带身上不让碰，搞得谁特么稀罕一下。”
一个工友张口答道，话语中难免多了几分怨气。
任谁平白无故少了半天工资，都不可能一点脾气没有，也不知道等下回车间，给头儿塞包烟，说点好话，看看能不能算上之前的工时。
半天工资还不算啥，全勤奖金才是真的要命啊。
真要扣了，起码得后悔一个月，梦里都特么的是全勤。
“护身符？”
徐若笑下意识念叨一句，久违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叮！”
“你的手在百感交集的情况下，下意识使用了触景生情。”
恍惚间，他看到一双爬满树皮的手，将一个细细缝制的布袋递了过来。
“娃子，把护符带着，能保你平安。”
“妈，这是迷信。”
嘴上这么说，但陆远还是不情愿的接了过来，小心的放在了衣服内兜里。
“妈，我走了。”
“娃子，记得回来。”
怎么办，有点难受。
徐若笑能对嫌犯重拳出击，不带一丝愧疚，但遇到这种纯粹的爱，心里却挺不是滋味。
他算是明白了触景生情的能力究竟是怎么用的了。
感受到物品上凝聚的强烈情感，与之产生共鸣，就能共享到当时的感受。
陆远，你特么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好好的护身符，为什么不随身带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徐若笑咬住嘴唇，准备把护身符塞回枕头下面。
护不住人的护身符，不就是个手工缝制的布袋罢了，要它何用。
正在这时，别样的感受从他的指尖传入。
等等，感同身受的效果还没结束，这个护身符上还有什么？
徐若笑正要感受，一股极端的冷意透彻心扉，让他瞳孔紧缩。
伴随着的，还有极度绝望的嘶吼！
救命啊啊啊！！！
......
在前往监控室的路上，徐若笑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龙主任的后背。
龙主任更是一直低头玩着手机，双手都没离开过屏幕。
只有小会计有些高兴，已经在准备辞职申请了，等拿到上月工资，就可以逃离火坑。
这破厂，她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这是我的证件，现在，把8月23号晚间9点，工人宿舍c栋的监控调出来。”
来到监控室，徐若笑冷静的开口指挥。
现在还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理念压着，他怕再拖久一点，就没法保持冷静了。
“阿sir，我们的监控坏了。”
监控员嬉皮笑脸的回答，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就是不带动弹的。
“坏了？”
徐若笑指了眼前由数百个矩阵图组成的百寸大屏幕，上面厂里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见。
画面清晰程度堪比违章抓拍。
“你看，这不是坏掉了吗？”
监控员指了指屏幕上的几块黑色画面，接着嬉笑道。
“真是运气不好，宿舍楼周边的几个摄像头都坏掉了，该不会被某些低学历的人扔石头砸坏了吧。”
监控摄像头坏了，真有意思，薛定谔的摄像头，按需坏是吧。
“那你告诉我，哪些是没坏的。”
宿舍的摄像头坏了不要紧，只要其他区域的摄像头可以用，他就能通过排除法，一点点缩小陆远所在的位置。
无非，就是工作量大一点罢了。
毕竟，几百个摄像头，没有看漏眼的机会。
还好，他有火眼金睛，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阿sir，这个就没坏了。”
监控员点开一个大图，画面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徐若笑清楚的看见，时间是十分钟前，监控画面是化工厂大门口，所里的警车停在那，他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画面上除了即将转正的辅警王磊，还有几个保安，正在围着警车拍照。
拍照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车牌号。
王磊一个人分身乏术，挡都挡不住。
徐若笑这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身旁，传来龙哥阴恻恻的声音。
“小徐警官，你的手机怎么没有开机？要是漏接了领导的电话，那事情可就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