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时光是安逸的,枯黄的树叶别有韵味。打开窗,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向鼻尖,这大约是临近冬季的最后一波点缀。
傍晚来得及快,霞光逐渐披上山头,金灿灿,衬得山上橘红的树叶越发火红透亮。倚在窗边,我静静欣赏绚烂多变的深秋晚霞,缤纷的颜色倒映在瞳孔间,霞光似锦。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说得大约就是本姑娘了,噢嚯嚯嚯......
正在姑奶奶自我陶醉之时,却见一只大黑鸟从天而降,落在眼前。对方身姿高大,直接挡住我全部门窗,一整个阴影遮脸,乌云盖顶。
比他身形更黑的,是那张严肃没有表情的大方脸,眼神鄙夷、淡漠冰冷,一脸的生无可恋:“你什么时候再去问?”
“大哥,你不会自己问吗?”,我反怼道。
“不会!”
“哇,好理直气壮啊!”
来者正是太平,我晓得他心中急躁不安稳;事关天式,我亦焦急,可这事哪里是急得来的。
挠了挠下巴,姑奶奶心思飞速转动:“其实吧,这事说难也不难......”
太平一脸平和:“说~”
看了看对方,我隐晦地旁敲侧击:“第一,山神婆婆平日里最好打麻将;这第二么......你也看见了,山神婆婆平日里最喜欢那些个没有脑子、缺心眼的品种......”
言尽于此,不知太平听后是个什么想法,总之这家伙很快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没脑子、缺心眼的品种......我也很好奇,这厮究竟是去找谁求助了?
于是日暮降临时分,我出房间找太平他们吃晚饭,却见三个人都不在房间,心中顿时大喜,想来太平是把另外两个人都找去了,他倒是聪明。
而后我便一个人下楼去后院寻找他们,谁知半路竟碰上个找茬的。
我这方在长廊上好好走着,突然一排飞针冲着姑奶奶貌美如花的脸就过来了,立刻一个闪避过后,再抬眼,就见对方身影飞跃,已经跳出民宿的围墙。
这能忍?
二话不说我就追了上去,手拿大砍刀从墙头跃出墙外时,对方也正在院墙外围等着我,手拿两只铜黑色渔叉,眼神紧紧盯着从墙上下落的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浑身青紫色的皮肤,包括脸蛋;一套蓝黑色的紧身短袖,配长裙;编成麻花的辫子,还有精灵耳;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很陌生的妖精,除了那张鹅蛋脸孔和脸孔上的豆豆眼倒是十分眼熟。
换上一套自己原本的装备,似乎比白日在前台看着要更显瘦一些,她手中的两只渔叉,约莫都有八十公分,和她瘦高的身形十分匹配。
它如此怒气冲冲地要找我麻烦,无非是因为方才我在它身上下幻术的事。现下她挣脱了,找上门,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姑奶奶可不后悔,这纯属是它自找的。
“卑鄙!”,对方摆出干架的造型,张口就先行咒骂。
诶呀!姑奶奶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横着走,还怪别人当道的,真是无理取闹的清新脱俗。
“呵呵”,我提着大砍刀冷讽道:“在山神婆婆这儿干活的,就没人敢不叫我姑奶奶,我看,你也别例外了,今天就让姑奶奶教教你什么叫做人的规矩。”
“呸,谁要做人!”
说完,我俩就动起手来。
双方打斗之间,身法不固定,我的绿瞳就拿它没办法。
对方的麻花辫内暗藏许多小针,与我的飞刀是不相上下。它一个甩头飞出许多暗针,我的弯刀扬气,刃如秋叶;二者争锋相对,势力相当。
不过那渔叉也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十分精致。看对方拿在手中很轻巧,打在我的弯刀上却力似千斤,刃口锋利,泛着亮铜色的光芒,只一个来回就将我的弯刀砍出一道口子来。
眼看不多时一对弯刀就要报废,我也不着急。这玩意本就是拿猫爪子指甲做的,要多少有多少,算不得什么藏品。
而且姑奶奶的真本事还没露出来呢~
扔掉刀刃卷边的刀,我一个闪跳,落在一旁的高枝树杈上。
“怎么?怕了?”,对方气焰很是嚣张,笑容肆意让人讨厌。
“呵呵,怕?怕你等会儿哭啊~”
自从妖精霍乱的年代过去,姑奶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露出过半妖身了。伸手撑个拦腰,手掌再落地时,黝黑的指甲已经长如指节,漆黑光滑的尾巴从长裙中裸露,牢牢钩住树桠,黄绿色的瞳孔充盈在整个眼眶之中。
睫毛微颤,我挂着树枝,飞快翻越出去,速度敏捷于常人的十几倍。待山鬼还没反应过来时,姑奶奶就已经将她手里两把红铜色的渔叉打飞出去。
失去渔叉的它同样赤手空拳,没敢去捡武器,就飞速向各个方向发去暗针,防止我向它靠近,然而这些小针在姑奶奶的眼里,早已不是与方才同样的速度。
堂堂二十四鬼之一的魈也不过如此,在我的快速闪躲和攻击下,原本脾气就暴躁的它,早已在濒临崩溃的界点,没有招式的胡乱挥舞着,最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甩着我伸缩自如的小尾巴,姑奶奶怡然自得慢悠悠向对方靠近:“服吗?”
妖和鬼都没有汗水,山鬼只是大口喘着气,显得十分疲累,不过依旧是那副鄙夷的表情,良久,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吐出一句“你......你很奇怪”来。
奇怪?不就是人造半妖么,虽然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
“说姑奶奶奇怪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一个。”,我笑容浅浅,深藏傲娇却不露。
未免叫人瞧见,给山神婆婆惹出麻烦,我还是老老实实穿过林子,绕过围墙,再重新从大门走入,穿堂,再度来到后院寻人。
鼻子一嗅,瞬间就找到包厢所在。刚打赢一架的我,挺胸抬头,兴致昂扬,迈着愉悦的小步伐,推开后院众多房门的一间,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的一霎那,一块臭气熏天的抹布就当面袭来,正中姑奶奶的天灵盖。不是不想躲,是对方伸手太快,没躲得开,况且能干出这种事的也没旁人。
头一低,抹布坠地,忍着脸颊上残留的臭气,我无奈一笑:“嘿嘿,婆婆~”
“七筒~”
“西风~”
“碰~”
里头麻将落于台面的声音正是热闹,竟没有一人抬头看我。
老太婆虽没什么表情,不过看上去心情还挺好。对面三个人就惨了,不是抓耳挠腮就是苦大仇深,还有一个眉头紧锁......
关上门,我倚在门边听着他们继续“啪嗒啪嗒”的“打斗”声,四四方方的小包厢,除了出牌的说话声,氛围竟比外头黑幕下的山林还要静寂一些。
不多时,就见山神婆婆把牌一推,不动声色的喜上眉梢,又胡了!
小由离我近一些,能看见她一脸哀怨的从柜里摸出最后两张塑料板板,又不得不恭恭敬敬的递出去,连嘴角都泛着苦味。
黄彰和太平分别坐在小由的左右两边,太平除了眉头都挤在一块儿,其他似乎还好,塑料板板也比由小六要多几枚;至于黄彰么......那个天生没脑子的早已是半毛都拿不出来了。
“你,赊欠五十八。”,随即就听山神婆婆算着黄鼠狼的帐。
哇,赊欠五十八?就人类的玩法来说,一般一个板板并不代表一个板板,它属于一个几号,它可以是五元,也可以是十元,还可以是一百。
所以这个赊欠五十八会是多少?我惊讶且兴奋地问向小由:“怎么算,一个板板是多少?”
转头凄怨地看着我,由小六扁了扁嘴道:“一个板板,一个心愿。”
“哈?”,我先是震惊,随后又想开了。
这是山神婆婆的老梗了,以心愿为赌注,太平大约也是想借此赢老太婆一把,好正大光明问妖王的事,却没想到......啧啧啧......赊欠只是赊着的,另外输掉的还未算吧~
“还玩吗?”,老太婆一副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的样子。
“玩!”,黄鼠狼高声回答,似是输急眼儿了。
太平有所求,自然不会说不玩;剩下由小六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就差把“救救我”仨字写脸上了:“你玩吗?”
这头还没等我回答,就见山神婆婆不知从哪又找来一块抹布正往我这里飞翔,随即还有一顿臭骂:“你很闲啊?!好好的居然跟那个死丫头一起拆我的后院?我看你是皮痒了,要不要我去把鼠五找来,把它的皮换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