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光启点点头, 又点点头，放开他们的手转。
宁思音看到他转前发红的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的是是非非难以评断, 她从老头儿上感受到的一个祖父的疼爱，也不是假的。
只能说，人都是复杂的。
可以十八年从未想过你，也可以真真切切地疼爱你。
他一心为她谋划, 让宁思音的心更为复杂。
“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宣誓、互换戒指之后，司仪的声音响彻大厅。
宁思音下意识抬眼睛。
还有个环节啊，彩排的时候没说啊。
也对，新郎亲吻新娘是传统。
白『色』头纱在她眼前蒙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纱薄而轻，宁思音可以清楚看到蒋措的脸，看到他向她迈了一步, 靠近过来。
……
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准确来说，从今天开始就是合法夫妻了, 接吻件事吧，怎么说呢……
倒不是她紧张，主要是之前也没排练过……
好吧她就是紧张。
么大还没亲过男人呢。
她和蒋措说到底只是联姻, 没有感基础，和并不喜欢的女人接吻他真的ok吗？
就在她脑袋里咻咻咻往飞弹幕的时候, 蒋措已经慢慢走至近前。
他与她面对着面, 宁思音从面纱后微微仰头, 对上他低垂的目光。
他真的很好看，个角度尤其。
睫『毛』好。
就在此时，蒋措很缓慢地、轻轻向她低下头来。
宁思音听到台下宾客比她更激动的小声尖叫。
也行, 亲就亲吧，对着张脸反正她是亲得下去的。又不吃亏。
宁思音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她没有闭眼，目光直直地望着蒋措，看着他一寸一寸靠近，看着他抬手轻轻扶她的脸。
怪不得他总是那么怕冷，天刚一冷便又换上了他的『毛』衫，他的手心是凉的。
宁思音看着他颜『色』总是很浅很淡的嘴唇，他没有掀开新娘庄重神圣的头纱，吻隔着一层薄纱，轻轻地落在她唇上。
宁思音甚至没来得及感受他唇上的温度。
触感快，就像羽『毛』一扫而过。
蒋措重新直，她听到自己松懈下来的呼气。
之后的流程与彩排就没什么出入了，神圣的仪式完成，她回到化妆间取下头纱，准备换一轻便的敬酒服。
蒋听月忽然咦了一声：“你脸怎么么红？化妆师给你腮红打多了？”
宁思音立刻看向镜子，好像是有一点。
她自己白过来是因为什么，若无其事地把锅推给旁边正有点自我怀疑的资深婚礼跟妆师：“她下手重了。”
化妆师赶忙道歉：“对不对不。”
“没关系。”宁思音面不改『色』，大度地表示谅解，“下次不要紧张。”
新娘与新郎需要挨桌敬酒，蒋『奶』『奶』特地来嘱咐：“咱们的客人多，老三你体不好，千万不要逞能，能让昭野替你挡的就让他挡。思音是女孩子，酒量不高，意思意思就成。待会儿撑不住了，我让人给你们换上白水。”
被强行委派任务来为新郎挡酒的蒋昭野面如土『色』，站在蒋『奶』『奶』后一声不吭。
礼仪递过来斟满白酒的酒杯，宁思音低头瞥了眼，趁人没注意把手伸向后。伴娘李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冒着气泡的雪碧，狸猫换了她手里的子。
宁思音挽蒋措的手臂已经越发熟练，端应酬的标准化笑容，一对新人迎接着宾客的注视走来，从主桌开始敬酒。
是蒋家的重要亲属。
今日员到齐，被派遣到地的蒋诚也抽空回来了。
蒋措辈分高，连带宁思音的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向老爷子敬酒时，她险些没调换过来状态。一句“爷爷”已经到了嘴边，只听旁的蒋措叫了一声：“爸。”
宁思音及时把嘴边的三个字咽回去，跟着叫——完是硬着头皮叫的：“爸。”
不知老爷子有没有习惯样的份转换，总之其他人是没有习惯，蒋伯尧的表可精彩了。
老爷子笑呵呵，肉眼可见的高兴，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薄薄的红包递过来。
“哎呀，乖，乖。一下子我感觉都年轻了不少哇，上回儿子结婚，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儿啦。”
那可不嘛，你孙子都结婚好几年了。
“谢谢爸爸。”宁思音叫得越发顺溜，甜甜地笑着接过，里面是硬的，是张卡。
老爷子之后，是蒋乾州、蒋坤宇兄弟俩。
次宁思音有了准备，“大哥大嫂”、“哥嫂”叫得挺顺口。又从两对手中各自收获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一点小心意，跟老爷子的没法比。”蒋『奶』『奶』笑眯眯地说，“嫂祝你们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宁思音很开心。她喜欢收钱。
“谢谢嫂。”
剩下的都是小辈，该由他们主动敬酒。蒋伯尧面『色』肃穆，匆匆送上祝福干了一杯便结束。轮了一圈，到蒋诚。
他最后一个站来，给自己的杯子门上，继而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祝词都被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我里没什么新鲜的，就祝你们久久，白头偕老吧。”
宁思音心说，千万别，我还盼着继承遗产呢。
嘴上当然是笑靥如花地说谢谢。
蒋家之后，是宁家的亲戚。
宁家亲戚不多，桌上一半是宁光启的至交好友，宁思音跟着严秉坚认过人，虽然基本都只见过一次，所幸没有叫错。
当然，又顺利收获一大堆红包，每一个都当丰厚。宁光启跟老爷子一样，直接给了张卡。
“赶紧给我也到一杯！快点！”
宁思音听到个声音，保持着笑容视线转过去，看到两张久违的脸。
那是一对盛装打扮、却从举手投足透出寒酸的夫『妇』，并不便宜的礼，在他们上显得违和又不合，两人的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
宁思音没想到他们会来。
她的养父母，陈家夫『妇』。
陈母一边不住瞄她，催着陈父给她也倒了酒，端来冲她讪笑。陈父同样一脸憨厚中带着几分拘束的笑容，举着酒杯在她面前似乎有些局促。
“一一……思音。”他说到一半又急忙改口，“恭喜你，结婚了。”
宁思音端持着笑容：“谢谢。”
蒋措看向她，她解释道：“是我的养父母。”
“伯父、伯母。”蒋措对两人不失礼节，主动敬酒，“位对思音的养育之恩我们会铭记于心，杯酒敬位。”
陈父受宠若惊，赶忙跟着一干了。
喝完酒，陈母又看着宁思音，说不清是什么含的眼神，念叨：“瞧瞧，在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穿着么漂亮的衣服，真的跟千金大小姐似的。”
也许她想表达的并非个意思，句话有多不合时宜，从桌上一圈人微妙的表可见一。
“好了。”宁光启出声，威严的气势令人本能生畏，“你们抚养思音多年，养恩深厚，所以请你们来观礼。敬完酒就坐下吧。”
陈家夫『妇』在他面前犹如两只鹌鹑，赶忙应声坐下。
宁思音的仪态没有一丝裂缝，微笑着转就要去下一桌。
“姐！”一直傻站在陈母后的男孩急忙叫了一声。宁思音回过头，他好像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在一桌人的注视下脸烧来。接着拿自己面前的杯子，自己哗啦倒了一满杯的酒举来。
“我敬、敬你和姐夫。恭喜你们。”
宁思音轻轻蹙眉，她没动作，男孩举在半空的手似乎有些尴尬。
“哎你孩子，你才多大，敬什么酒……”
就在时，一只修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捏着酒杯与他轻轻地碰。
“同喜。”蒋措说。
陈母阻拦的话还没说完，男孩已经仰头咕咚咕咚将整杯酒灌了下去，还没放下杯子就被呛得弯腰直咳嗽。陈母一边嘟囔着抱怨，一边着急地给他拍背。
敬酒环节结束，宁思音得到空闲休息。伴娘程随她一，此时也一回到休息室。
宁思音坐在椅子上活动脖子，蒋听月躺在沙发上说：“你对你养父母也真够冷淡的。他们是你的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一生活了十多年，自己飞黄腾达就和他们撇清关系了？”
李希是个很直爽的妹子：“是她自己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看不惯。”蒋听月说。
李希：“那就别看。”
“我嘿！”蒋听月偏过头来瞪她，“注意你的态度李小鸡，我可是你男朋友的姑姑，你将来能不能过门，可要看我。”
李希刚正不阿：“哦，还是你婶儿呢，你也注意自己的态度。”
自从两个人被选做唯的伴娘，三个女人创了一个群聊，俩人每一天不是在斗嘴就是在斗嘴的路上。
时，宁思音忽然说：“你们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蒋听月的视线斜过来。
李希说：“并不想知道。”
“由不得你。”宁思音从椅子上转过来，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讲，“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自己坐在公交车站台，吃蛋糕许愿的时候。知道我当时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想要一夜暴富，我想变成一个富婆，有花不完的钱。’”
“么朴素。”蒋听月说。
“别『插』嘴，小侄女。”宁思音继续讲，“许完愿望一睁眼，一个老头儿坐着林肯出在我面前，跟我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孙女。’然后我就被带回了宁家，一夜暴富，变成了一个富婆，拥有花不完的钱。刺不刺激？”
蒋听月不信：“写剧本呢你？”
宁思音没理会。“我那天吃的蛋糕，十六块钱买的。我们校附近面包房做的，草莓慕斯，我看了很多很多次，没有钱买。生日那天早上，我问我妈——我的养母，要十块钱，我说我今天生日，想吃块蛋糕。你们知道她说什么吗？”
——“你弟生日不是才吃过，那东西又贵又腻有什么好吃的。成天不知道替家里干一点活，就知道要钱要钱，你当我会生钱？”
宁思音用自己的语气复述的话，没有当初从陈母口中说出来的味道。
样的言语，让蒋听月和李希都找不到话来接。
“我十八岁之前，没有吃过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休息室一片沉默。
宁思音看向蒋听月，她的表有那么几分内疚，张口想要道歉。
宁思音：“所以不要对你的婶婶指手画脚，懂了吗。”
“……”
蒋听月冲她翻了一个大白眼，“稀得理你。”
蒋『奶』『奶』差人来叫，跟妆师替宁思音补妆，整理好的李希打开门，又回头：“新娘子。”
宁思音从镜子里望过去，十六七岁的男孩穿着并不合的衬衣和邋遢的牛仔裤，很尴尬却坚持地顶着许多姐姐们的目光站在门口。
宁思音补完妆才，男孩看着她悻悻地叫：“姐。”
“你来干嘛？”宁思音说。
他挠头，支支吾吾半天，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四边已经磨损、皱皱巴巴的红包信封，往前递了递。
“爸妈给你准备的红包。庆祝你结婚的。”他说。
那红包并不厚，甚至在宁思音刚刚收到的那些面前，只能用磕碜形容。
宁思音低头看了一眼。
陈家夫『妇』才不会给她准备红包，准备了更不会叫他一个小孩来送。
宁思音没接，回手从大喇喇放在化妆间桌子上的托盘上捡了个沉甸甸的红包丢到男孩怀里。他下意识接住，又急切地往回推：“姐，我不是要……”
“别来找我。”宁思音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无，从他旁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