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坛子掀罢之后,庆竹心下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气,实在是有些可笑。
若是身处小竹的立场,他未必不会抱怨自己这根烂竹子,又是何德何能,在化形之前便生出了灵智。
还不得砸了醋坊?
这一日,竹林中热闹了许多。
庆竹所见,有蝉鸣,有雀飞,有蛇动……
这样的喧闹过了好久,他才微微一滞,觉得这样的变化,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前几日的林中,不算上那些吵闹的蝈蝈,倒是也有些蛇虫鼠蚁在暗中出没,但远远不似现在这般模样。
庆竹觉得,或许不久之后,体型更大些的动物,也会再次回归这里。
云雀捕蝉,青蛇在后。
放到以前,庆竹只会觉得这是一道被人做烂了的生物习题。
不过此时,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又觉得这样的老话能传下来,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其一,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今日竹上有蝉鸣鸟叫,明日林中未必不是虎啸猿鸣;
其二,未雨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这段日子他过得太过安逸,已然忘却大荒之中,物竞天择,蛇虫鼠蚁之类不过是最次等的肥料。
他的目光应当看得更高一些,比如豺狼,比如虎豹;胆子若是再大一些,比如大荒深处的母株?
呃……嗬…嗬。
或许觉得后面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庆竹匆匆摇了摇身上的竹叶,然后告诫自己,应该要晓得天有多高。
第二日。
如庆竹所料,夕阳渐落的时候,从竹林的外围,蹦蹦跳跳地,闯入了一只灰毛野兔。
第三日,他看见灌木丛中钻出一只猪獾;
第四日,他看见草地上迎来一只梅花小鹿;
第五日,他看见长着獠牙的野猪拱倒了一棵柳树;
第六日,庆竹隐隐看见了一道黑白相间的胖兽,可惜竹身被风给吹歪了一下,也不能断定那是不是一头滚滚。
第七日,见黑白胖兽。
第八日,又见黑白胖兽。
第九日,再见黑白胖兽;至此,庆竹催动了一次‘鉴定’。
“大荒滚滚,修为无,危险级别高!”
第十日,庆竹不甘听天由命,天敌环伺的滋味着实令他心中难安。
自巨竹被白袍坤道所斩,母株根系也眠于地下,这片竹林便没了守护竹林的老大。
滚滚则是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前日夺竹中一笋,昨日偷林中一竹,当下,更是躺卧在竹林,不再起身。
庆竹有些牙根痒痒,这胖兽分明是欺林中无竹。
迫于无奈,他不得不想些办法,来解决这样一个不稳定的麻烦。
时间来到傍晚,夜虫始出。
庆竹的纳空之中,飞出一只死蝉。
死蝉又名雉饵,用于垂钓雉鸡之饵。
庆竹选中的雉鸡,英姿焕发,雨融风翎。离他大约有三十丈远;只是这个距离,并不在他可以催动纳空的区域之内。
庆竹从系统那里,学会了四种招式。
炼化、鉴定、挪移、纳空。
纳空与挪移的催动范围,受到修为的限制,大约是方圆二十丈大小。
为引诱雉鸡贴近这个区域,他一时半会想到的,只有这种看起来很粗陋的办法。
老话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毕竟,雉鸡也不是什么非梧桐不栖,非晨露不饮的凤凰。
一只鸡而已。
不出庆竹所料,雉鸡看到突然出现的青蝉,扑腾着翅膀就冲了进来。
庆竹很容易地靠着这个破绽百出的陷阱,抓住了这只雉鸡。
只是他的目的,并不仅限于这只雉鸡。
雉鸡,又名滚饵,用于垂钓滚滚之饵。
庆竹并不担忧滚滚会识破与钓雉鸡一模一样的粗陋陷阱。
众所周知,滚滚也不是什么脑子好使的祥瑞之兽。古人曾言,此兽食铁;但凡这不是蠢的有界,再如何也不至于去抱着铁疙瘩一通胡啃!
“不怕它不来,就怕它懒得来!”
这才是庆竹现在最担心的地方,这蠢物懒散至极,如果不是必要的进食,平日的它几乎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会是一场持久的僵持,大荒中的滚滚以竹子为食,并非是竹子如何美味,而是它实在是捕杀不到猎物。
这并不是什么假话,肉食对这种蠢物来说,向来都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动了!”
庆竹的眼中,看见黑白胖兽抬起了脑袋,确信它也发现了场中死去的雉鸡。
只是这家伙后面的动作,丝毫不愧于“懒”之一字。
它扭动了一下屁股,只是翻了下身而已。
庆竹几乎从口中爆出脏话。
以竹之身,遇上这副德行的天敌,活脱脱地是人生的一种悲哀。
时间又过去两个时辰。
庆竹记下了滚滚合计八个动作,三次抬头,四次翻身,还有一次出恭。
这记录也不算毫无用处,至少让庆竹推测出,这只滚滚有些消化不良。
或是出恭之后,腹中空空无物,那躺了许久的黑白胖兽,摇晃之下,终于站起身来。闲庭漫步地,朝地上的死雉鸡走来。
“可算来了。”
庆竹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他有些担心时间耽搁太久,雉鸡极有可能因为高温发臭。
滚滚虽懒,却从来不吃腐肉。
“若不是馋你的身子,本竹真想张嘴给你一口唾沫!”
庆竹心中腹诽,自然是对这头滚滚的意见很大。
这蠢物的步伐走的极为缓慢,却全然不是因为警惕所致。
归根结底——懒!
“还有三步……两步……一步……娘的,你丫不还是进来了!!!”
待到滚滚整个庞大的身躯完全踏入纳空的区域后,等待已久的庆竹,于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催动‘纳空’。
功成!
庆竹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身上的竹叶在抖擞中呼呼作响,几乎把一直沉睡在身上的竹叶青给抖落下去。
“小竹啊小竹,吾之吊,汝知否?”
而惊慌未定的小竹,回应他的,则是口中吞吐而出的蛇信,嘶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