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既然大哥醒了,章渝州……

既然大哥醒了, 章渝州便让他盯着家里人服基因液。

自己则拎着小箱子前往姐姐家。

姐姐一家住在林业局的职工院。

姐夫在财务处,财务处平时事不多,但部门重要, 是以分房时姐夫分到了小二室。单位房面积自然不能跟小白山的研究员福利房比, 更不比大院宽敞。

说是小二室,总面积也就四十来平。

除了卧室加一个小小的厅堂, 没有卫生间, 洗漱,上厕所就在每层楼的尽头, 厨房也安在阳台。

厅堂, 既是客厅也是饭厅。

章渝州住惯了功能改造得更明确的房子,一进姐姐家门便有种前所未有的逼仄感。

尤其是屋子面积小, 一家四口杂七杂八的东西却很多。

整个厅堂里到处都塞满了。

即便看得出主人已经很努力地整理了, 看着依然很拥挤。

“姐,姐夫的工作年限还不能换房吗?”

“哪来那么容易,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那个人,工作上中规中矩,缺乏往上爬的的冲劲, 能当上副处长也是因为他稳、老实, 在财务处干这么多年没出过错。职位爬不上去,也不爱跟人交际, 换大房子哪儿轮得到他?”

聂渝霜今日正好休假。

两个孩子去奶奶家,倪立人在单位, 家里就她一人。

前脚刚嫌弃完倪立人没冲劲。

后脚还是维护丈夫:“不过呢,能稳稳当当就很好了,林业局瞧着清水衙门没啥油水,里头却塞了不知多少吃空饷的关系户, 难搞得很。再说,家里就两个孩子,反正我们也不打算生了,挤一挤也能住,总好过胡同大杂院里那些一家七八口只有二十来平住的对不对?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在第一医院,以她的资历也是能分房的。

大抵分到的也是差不多的大小。

不过医院等着分房的职工比林业局还多,聂渝霜考虑到自家有房子,父亲又处在那个位置,便没去申请过。

她倒了杯水给弟弟,在对面的小竹椅坐下。

章渝州眉眼含笑:“姐,你这心态,嘿,还挺好!”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难道不是实话?”

聂渝霜挑眉,顺嘴问:“小宝快两岁了,你和翠翠不打算再要一个?”

提到孩子,章渝州猛摇头。

“不要,两个丫头已经够折腾人了。”

聂渝霜:“可是大宝迟早要回亲生父母那边啊,难道你们不打算放她回去啊?”

“姐你想到哪儿去了,大宝回那边就不是我和翠翠的女儿了吗?”

“孩子不在多,好好养最重要。”

聂渝霜想了想,也是,谁说别人家多生,他们家也要多生呢?

身为医生,最清楚生育对于女人的损害。

既然老两口子商量好只生一个,也挺好的。

丢开这一茬,她问:“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问完便注意到章渝州手边长十五公分,高十公分的金属小箱子,聂渝霜抬了抬下巴,问:“这是什么?”

“基因液,优化基因的。”

聂渝霜愣了愣,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什么优化基因,老,忽悠到我头上时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

她学医出身,基因优化论目前只存在于个别的理论著作,还是国外提出的,但这只是一个理论设想,老跨行忽悠,都不提前做做功课!

聂渝霜起先还小声笑着,慢慢就变成捧腹大笑。

边笑边开涮:“你以为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捉弄我啊?都十的人了,你能不能别幼稚了。”

章渝州啧了声,无语:“姐,我要捉弄你的话,会这么小儿科吗?”

他打开箱子,拿出四支:“尚在保密阶段,目前只提供给部队。这次大哥受伤——”

“什么?大哥受伤?”

聂渝霜激动得站起身,碰倒了桌上茶盅,一时间,手忙脚乱擦拭桌子。

再看向弟弟时,表情就不是戏谑,而是严厉了:“大哥怎么样了,大哥受伤这么重要的事,你和妈怎么回事,怎么不知会我们一声?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啊,现在我不能知道家里的事了?”

面对浑身绕烧着熊熊火药,一点就要炸的急性子姐姐。

章渝州还是不慌不忙:“冷静!姐你冷静点。”

“吁……”

自己都这么着急了,老还狗叫。

吁吁吁个不停,当自己是马是骡子呢。

聂渝霜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他脑袋上:“正经点,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章渝州被收拾了也不恼,把打乱的头发捋顺,慢条斯理道:“你看我这样子就该猜到大哥没事呀。”

“叫你大喘气。”

聂渝霜知道自己关心则乱。

但亲人在前线若说不担心怎么可能,她最听不得“受伤、中枪”这样的字眼了,一听到浑身毛都竖起来,下意识进入紧张状态。

“你说部队才有这个,大哥用了?”

确定大哥没事,聂渝霜机敏的脑子回来了,指着颜色清新别致的基因液。

章渝州点头:“当然。放心吧,若是有副作用,我哪会给你们用?”

这话她信,不过——

“等等,就算是部队药物研发中心的新药,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光学工程师怎么弄到手的?”

聂渝霜双手抱胸,垂着眸子。

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从前“稳重”不少的弟弟。

“瞧不起谁?A4本身就是咱们家出去的,翠翠上班的研究室就是做这个的。”

“是吗?”

“不然你以为大首长凭啥分房子给我们?”

“……真的有用?”

“真的,比金子还真!”

“呐,四支,你们一人一支。甭跟姐夫说太详细,说是增强抵抗力的口服液就好。”

姐夫拎得清,姐夫那一大家子就不太行了。

偏偏这亲缘关系,淡漠归淡漠,也没法彻底丢开手。平时不亲密,可万一遇到生老病死,姐夫能视而不见?

不若什么都不知道。

聂渝霜歪嘴,“切”了一声:“把心放肚子里,我有数。”

“那你放好,别摔了碎了。”

“不留下吃饭再走?”见弟弟起身要走,聂渝霜忙挽留。

“妈今天做苦瓜镶肉,我是疯了才不回家吃,留在你这里吃泔水!”

聂渝霜:……臭弟弟,多少岁都是臭弟弟!

“姐,我走了啊,记住我跟你说的。”

聂渝霜:“今晚我和立人回家看大哥,你叫妈别忘了做我们的饭。”

“知道了。”

知道基因液的作用后,聂渝霜这会儿看着它都忍不住屏息。

一会儿把它挪到半人高的斗柜上,怕两个孩子回家横冲直撞弄地上,又搬到卧室放着,可放卧室她还是不放心,盯着绿盈盈的药剂,聂渝霜老担心药剂出意外。

她急躁地抓了抓秀发。

看了药剂一眼,拿起钥匙拔腿就到林业局办公楼找丈夫。

倪立人听到妻子到来的消息非常惊讶。

两人结婚十多年,渝霜来局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惊讶后就忍不住担心。

担心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倪立人不敢拖拉,跟下属说了声就往外跑。

聂渝霜老远就挥手,倪立人心里愈发着急,步子迈得更大。

跑到跟前就发现妻子表情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啊,看着也忐忑,但不是“发生了什么坏事”那种愁。

而是强行按捺住的激动,眉眼处又激动又焦灼的样子。

“媳妇儿,咋了?”

聂渝霜拽着他手就往外头走:“家里有大事,现在到妈那边接孩子,回家再说。”

“什么?”倪立人很懵。

聂渝霜:“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讲不清楚。”

走了几步,倪立人不动了。

聂渝霜被反作用拉得趔趄了两步,她眼神迷茫:“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倪立人无奈:“要走也得回去补个假条啊。”

单位确实没人管他早走晚走,倪立人在这方面却是规规矩矩的。

聂渝霜“哦”了声,松开手,催他快去快回。

孩子奶奶家住胭脂胡同。

胭脂胡同这个名呢,一听就知道建国前这里干啥的。

隔一条街的对面是书巷胡同,书巷胡同的四合院被附近几个单位改成了家属院,而胭脂胡同那边,则是鱼龙混杂,有倪家这样几代都住在这儿的老京市人,也有建国后搬来的。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马路这边的胭脂胡同各个院子都加盖了不少房子,住在里头的人又多又杂,住户素质也就高低不一。

而那边的书巷胡同则是完全不同的面貌。

整洁干净,衣着体面,就连孩子都要显得更讲究更干净,走进书巷胡同的人看隔壁胭脂胡同都有一股不屑。

隔着一条街,却是两个完全不交融的圈子。

从林业局到孩子奶奶家,需要坐十七路公交,两口子一秒没耽搁,直奔胭脂胡同接人。

刚下车,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喊:“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聂渝霜跟倪立人面面相觑,发现听到声儿的其他人也跟着往胭脂胡同涌,两人怔了怔,也疾步跟了上去。

可别是小孩子打起来了。

再想到倪家几个小子个个反骨,生下来八斤起码有七斤八两都是反骨。

小小年纪天天跟胡同里的老炮、爷儿混,混出一身毛病。

聂渝霜心里没来由地急。

平日他们夫妻俩很少让欢欢兄妹来这边。

就怕跟着几个堂兄堂弟,性子混野了,这次是婆婆说想孙子,才让两孩子拎着苹果过来瞧瞧他们。

“哎哟,这群小崽儿无法无天咯,老黄家的被吊在榕树下,他们对着人家又抽又打的。”

“他们家大人呢?有没有人管啊?几个院子的一大爷二大爷他们人呢?”

“咋管啊?胳膊上都戴着那个呢,隔壁院子一大爷借口接孙子躲出去了,你看谁敢去管。”

“老黄家的晒得嘴巴都起皮了。”

“……”

聂渝霜冲到大榕树下,就见横着的树干下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头发凌乱,神情狼狈,额头,手腕都是伤,眼睛红肿,眼神里充满了悲切和无奈。

脖子上挂着写上“反动□□、破鞋”的牌子,而对着她审判的几个,瞧着十六七岁,其中五个小伙子,还有两个绑着粗辫的女孩子。

你一言,我一语向大家宣告被绑女同志的罪状!

最大的罪便是她曾是旧社会的窑姐儿。

他们拿着锣,说一句敲一下,女人有气无力的跟着重复,在这条本就充斥着屈辱的巷子里,重温着跨时代的痛苦。

审判小分队里就有倪立人大哥的儿子,倪东。

她家欢儿和小轲缩在人群里也在围观这场□□。

聂渝霜眉心跳了跳,脸色唰一下就黑了。

她这暴脾气瞬间压不住了,懒得去想反动和□□,破鞋和□□这里面混乱的逻辑关系,她觉得这就是精神错乱。她直直走过去,把缩在一群萝卜头里看稀奇的两个孩子一拽,拖到倪立人那儿。

“老实呆着,回头我再收拾你们!”

“你看着他们。”

后半句是对倪立人说的。

欢欢和小轲一脸懵逼,不知道他们哪儿又惹聂医生生气了。既然他们没惹祸,那惹聂医生生气的就剩一个人——爸爸。

欢欢回头看爸爸,眼神里满满的同情。

小姑娘小心翼翼问:“爸,你惹我妈生气了?”

倪立人:“……”

这还真是个漏风的小棉袄。

不等他开口,儿子一副“认定”了的样子:“还用问?我们今天可听话了,肯定是跟爸吵架了,她就是迁怒!”

兄妹俩小声咬耳朵,许久没听到妈妈的声音,两人有点慌,四处张望。

就看到妈妈从院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镰刀。

兄妹俩对视一眼,脸色发白,不会吧,生这么大气吗?难道要用镰刀对付爸爸?

“爸,一会儿我和欢欢一人抱妈一条腿,你赶紧跑,撒丫子跑。”

倪立人嘴角抽了抽,你俩还挺孝顺啊!

再也忍不了了,抬手往儿子头顶敲了一下:“你妈要收拾的是你们。”

!!!!

兄妹俩瞳孔地震!

挨镰刀的居然是自己?

两人正想着要如何浇灭妈妈不知名的火气,就见着聂渝霜径自从他们身边路过,停都没停,拿起镰刀割吊着童金香的绳子。

“喂,干嘛呢干嘛呢?”

“不许放她下来,她是破鞋,她是反动派!”

“要放破鞋反动派的肯定也是反动派,同志们,打倒反动派,抓她一起斗!”

“……”

聂渝霜面无表情,用力割断绳子。

没了绳子吊着,童金香照直掉下来,便是聂渝霜扶了一把,她依然摔坐在地上。

此时她又累又渴,浑身都痛,手臂,两条腿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有女同志看不过眼,想扶她,又怕把胡同里这几个瘟神招惹到自家,只能站原地着急。

“抓她!”

倪东赶忙拦住:“啥反动派,看清楚,那是我四婶!”

其他人更是纳闷:“你四婶为啥要帮反动□□?咱干革命的,谁来都不成。隔壁胡同汪承福都大义灭亲,咱不能比不上他。”

说着,几人冲上前,想武力制服聂渝霜。

聂渝霜把镰刀往远处空地一扔,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几个小年轻无非是仗着佩戴红袖章,其他人不敢跟他们正面对上才能耀武扬威,哪有什么武力值。

冲到从小就和哥哥弟弟一起被扔进部队操练的聂渝霜面前就是送菜的,下两下全被打倒在地。

“倪东,你过来!”

倪东脚仿佛粘地上,有千斤重。

他这会儿已是瞠目结舌,谁能告诉他,四婶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怎么那么能打的?

“四……四叔,四婶……”

稍微靠近,立刻天旋地转,被一巴掌打了老远,倪东趴地上约莫半分钟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看向聂渝霜。

“四婶,你这是破坏革命,是跟反动派同流合污!”倪东胀红着脸,试图给她扣大帽子。

聂渝霜冷笑。

翻来覆去就车轱辘这么一句话,毛都没长齐,屁道理没学会,跟着人家搞革命?

“什么革命?”

“你们这是革命?”

“欺压弱小,欺压妇孺,这是哪门子革命?”

另外几个从地上爬起,相互搀扶着,愤恨地望着聂渝霜。

“她是□□,是旧社会的产物,也是新社会的毒瘤,我们让她接受改造而已,这不是革命是什么?”

“旧社会的产物,很好,你们也知道是旧社会的产物。她做□□是自愿的吗?她是压迫人的那一方吗?新华国成立她好不容易脱离压迫,过上‘人’的生活,我就问一句,她压迫你们了吗?她宣扬反动思想了吗?还是,她依然从事□□行业?”

倪东一行人脸色乍青乍白。

想坚持自己占理,没有做错,却又被问住了。

在注意到童金香“□□”身份前,她是胡同里漂亮的金香婶。

因为不能生育便对胡同里的孩子都特别好,时不时会拿零食给大伙儿吃,谁家想让她搭把手她也从不拒绝。可以说,在今天之前,童金香是个名声好的苦命人。

聂渝霜的话不仅把几个少年人问住了,也把不敢插手的大伙儿问住了。

是啊,童金香做啥错事了?

说句难听的,胭脂胡同里跟她同样身份的人不少,有做过妓的,也有老鸨下面的打手,看茶的跑堂。

都是旧社会走来的苦命人,其中还有助纣为虐的,谁比谁干净?

只是她太漂亮,在这一片儿太有名。

是以被冠以窑姐儿名头,被这群小崽儿揪来批判的只有童金香。真要以这个论,怕是胡同里没几户能躲过。

有的人心虚低头不敢直视,更多的人则是陷入深思。

感性的女同志心里涌出同情,还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金香,这女同志说得对,你别低着头不敢看人。你没做错什么,你跟大伙儿一样,都是被旧社会压迫的可怜人。”

“倪东,彩妞,你们几个从小到大在人家手里接过多少次吃的,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一旦有人发声,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就是呀,你们几个小崽儿真是恩将仇报哦。”

“倪东,你爷爷当时还做过潇湘馆的账房呢,说金香是反动□□,你家是什么?”

倪东突然被点名,心里慌得要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紧接着,小分队其他成员也被点名了。

“毛头你家倒是没在窑子里干活,但你家从前可是地主。”

毛头嘴唇哆嗦,可不敢让地主名头扣自家头上,连忙道:“我家的地早就捐出去了。”

这下就有人接话:“你家的地捐了,你就知道说自己不是地主的狗崽子,金香也不做窑姐儿,老老实实过了半辈子,你们为啥还要把她抓出来□□啊?”

毛头:“……”

换了平时,这些小崽儿哪里敢跟胡同里大爷大妈吵。

也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而普通人对“政策”天然畏惧。

加之刀子没落到自己头上,虽于心不忍却也不想自找麻烦,才能靠着一枚红袖章在胡同里耀武扬威。

可一旦有人站出来当发出声音的第一人,那些良心未泯,于心不忍的人也就憋不住了。

小分队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灰溜溜跑了。

倪东倒是想跑,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能老老实实等在原地。

“哼!是非不分,眼盲心瞎,你们这样的还闹革命?你们这是给社会添乱!”

聂渝霜厉声呵斥。

倪东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怕一句话不中听,四婶一脚把他踹飞。

他尾椎骨这会儿还疼着呢。

求救的眼神不断飘向倪立人。

倪立人却是道:“你四婶说得没错,有爱国热情,有革命热情是好的,但你们得学会区分谁才是该改造的对象,若是好心办恶事,你们良心能安吗?能睡得着觉吗?”

倪东怔了怔。

眼神落在童金香满是伤的脸上,忽然之间,惭愧后悔排山倒海而来。

“……对不起,金香婶,我,我……”

还是说不出口。

童金香脸色惨白,脑门,脸颊伤口处的血已凝固,她牵起嘴角,柔弱无力道:“没事,没事的……”

倪东松了口气。

金香婶愿意原谅他就好。

童金香笑了笑,没说话,垂下的眸子掩盖住了她所有的心酸。

聂渝霜就看不得倪东的样子。

伤害了人,一句轻而易举的“道歉”,似乎就能抵消那些伤害。

“童同志,你有权利不原谅他们,甚至要求赔偿。”

童金香听过别人叫她香儿,叫她心肝,叫她李家的,叫她金香婶儿,可只有这句童同志让她热泪盈眶。

“我,我真的没事,同志……”

聂渝霜握着她颤抖的手,冷硬的语气柔和许多:“该要的。”

说完,她环视一周后说道:“我相信,大家也不想胡同里变得乌烟瘴气,今天□□这个,明天举报那个,没有一日安宁吧?这些毛崽子可没什么脑子的,尝到了掌控别人命运的乐趣,没准哪天就斗到自家人了。”

这是有先例的。

还不止一起。

众人听了这话,果不其然变了脸。

倪东愕然。

聂渝霜眸子里火光跳跃,直视着他。

冷冷道:“借革命之名故意伤害他人,你是不是觉得道个歉就行了?童同志的伤呢,看伤要不要钱?”

“我,可我没钱……”

聂渝霜讥笑:“你没有,那就你爹妈付。”

“记得通知你那几个伙伴!”

聂渝霜丢下话,面上还隐隐有怒火。

“倪轲,倪欢,回家!”

两小只身体齐齐一抖,往高大的爸爸身旁靠了靠。

大伙儿齐齐让开,一家四口就这样走了。

倪东原地站了会儿,憋出一句:“金香婶,对不起,我会赔医药费的。”

道完歉,似乎也臊得慌,忙不迭找革命小分队成员去了。

而另外几个又气又无地自容。

“那,以后不能斗咱胡同里的人了?”

“咋斗?你家以前地主,彩妞家也是那个样子……到时候惹得隔壁小分队跟咱对上,斗我们自己怎么办?”

隔壁小分队家里成分可比他们红比他们专,人家父母是正儿八经单位的职员,往前推大抵也是工农出身。

凭这个,对方就能稳稳压他们一头。

那个女人说话难听,但也有几分道理。

斗别人时爽,可想到自己也要被这样审判,几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瞅着还算有脑子是不,可惜不多。

“那,咱的革命分队解散,不斗了?”

“算什么算,咱胡同的斗不了,外头的反动派也斗不了?”

说这话的是彩妞,稚嫩年轻的面孔写满了对聂渝霜的恶意,她看着几个小伙伴,忽然咧嘴笑了:“那女人趾高气昂的样子那么讨人厌,你们就不想看她跪地求饶?”

几人沉默。

“不行,我听倪东他弟说过,他四婶家里当官的。”

“当官的……那不是更好吗?只要咱们找到他们家的错处,我看那个女的还敢不敢说我们瞎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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