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金 梅五

没有不透风的墙,金梅二十多天,就被婆家那边知道了。

婆婆是他们那里可恶出了名的人,谁要是惹着了那简直就难以收场。她以放赖的形式,能把你骂上个一年多,并编造可恶的事情给你乱按,添油加醋给你向别人“告密”,她今天骂这个人这了,明天骂那个人了。

这婆婆身体五大三粗,个子高人家先天就有的,能说会道也就是人们背后所说的胡搅蛮缠那是人家个性所决定的。她长相一般,但远远超过了丈夫,丈夫因这等差别就寄人篱下,成为妻子手中的猴。为了少挨骂,还自觉表现自己。常常替老婆洗锅刷碗,并在吃食上谦让人家。这样就惯出了人家一套好毛病。贫穷的时候,顺口的吃的少,她很瘦。包产到户了,丈夫一手好劳动,使家里粮食大丰收,她的体型也越来越由细变粗。之所以能在村里称雄,也不外乎这种优势。

别看她可怕,人们都躲着她,可她自己硬往人堆里凑,任何消息都比别的女人灵通。这不儿媳妇的事又有人来讨好了。这没理能搅出七分的人,怎能容忍媳妇瞒着她家所有人把孩子做掉呢。

她听到这消息,就决定到金家讨个说法,更不顾媳妇的脸面。丈夫和姑娘怎么也劝不住,并三番五次地向她说:“今天是七月十五,是祭鬼日,不能出门。”

“别瞎说,少给我念咒语,今天火车,汽车,飞机都空了吗?我不信这个。”她没请个做伴的,自己走了。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那个女人能奈何得了她,别说亲家做下这无理的事了。亲家公如果也像自己家的那个窝囊废男人,“收留”他们更不成问题了。就是他厉害,一个男人又是亲家,他也不能和我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七月十五那天,高坡上坐落的一个小村子里走进了一个女人。不知是村子显小还是女人显大只觉得有点融不下,她实在太显眼了。她打听到了金梅的家,站在街门口向里望,既像是等家里人出来迎接,又像是等狗咬。

金梅的母亲正巧到地里拔猪菜,金梅一个人没意思,躺一会儿坐一会儿,这会儿她正躺着。胖女人听到院子里没有动静,就大着胆子进了院子。金梅听到车子的声音,等着母亲进来,两眼正向屋门盯着,迎来的却是婆婆。金梅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着金梅臃肿并发白的脸,婆婆也说不出什么了。金梅先开口问:“您来了,快上炕。”婆婆没加掩饰直接问:“多少天了?”

“二十多天了。”

“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和你女婿商量,自作主张就把孩子给做了。弄不好以后就不能生育了。你和他说了,他回来把婚了结了那多好。反正都不小了。未婚先孕怕人知道,最后你也没瞒住。也不知你怎想的了。”

金梅低着头说:“主要我明年想考师范呢。”

婆婆责备完,边上炕边叹息:“哎,太可惜了。”

母亲也不知在那遇见了父亲,两人一块回来了。他们看到院里的自行车,就知道家里来客人了。这个时候是不欢迎任何人来的,他们慢慢地进了家。俩口子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女人,互相对视,都以为是对方认识的人。

金梅慢慢地介绍说:“这是我婆婆。”

母亲赶紧问:“刚进来的?”

“嗯。”

父亲带着对女婿的埋怨问:“亲家知道了?”

梁伟母亲听出了,但理直气壮地答应:“嗯。”

寒暄了几句,父亲对母亲说:“赶快做饭吧。”他上炕和亲家聊天了。

互相问候了各地方的年景,孩子们的事情,了解了对方的年龄。最后,才拐到金梅的事上。婆婆叨咕个没完,金父有点受不了了,也和她争分不让地一答一对讲开了。

这金父,梁母她今天可算碰上了。金父那也是不好惹的男人,只不过他不像女人那样玩赖。他豪爽,耿直,说一不二,但性情有点急躁,更容不得有人向他挑衅无理取闹。对于说话生硬的梁伟母亲他还忍了一会儿,因为有女婿的脸。可她越来越不像话了,就和她顶撞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高,街门口路来路过的和听说的人们都来了,左右墙壁上的,外边窗台上爬的人越来越多了。走出的,走进的。走出的人咧着嘴“啧啧”着,走进的人抱着好奇赶紧往窗台上挤,借着缝隙看金梅的婆婆。

俩个人争执的更加激烈了。这婆婆气的着急了,说:“嗯,两家的事,你们自己做主了,眼里还有没有别人了。啊!”

“和你结婚了?女儿不过门两旁外人,想干啥还由不得你们管。”

“那人将来要到我们家,你弄坏了身体我们跟着倒霉呢。弄的不生育我们不要了。你们爱找谁就找谁吧!”

金父一听非常生气,站起来,过来向梁伟母亲的脸“刮,刮”就是两巴掌,罢了,还骂道:“你妈的,你还想试试呢,你占了便宜,还想不要,说了你的了。”

金梅赶紧起来把父亲推下地。婆婆为了起来一拼,没有在意这两巴掌。只是想着给以还击。金母在厨房听到事情闹的很激烈赶紧出来拉架。

这时,外边一股大风不知从那里卷着些黄沙“轰”一下刮进了村,也扑进了金梅家的院子里,又从窗户冲进了家。金母反过来边骂金父边向外边看了一眼。金父蹲在地上,指手画脚的看着窗外的人讲自己的理。

窗户外的人们都为了避风沙爬在那捂住了眼。“嘎啦”一个响雷,吓的人们赶紧往家里跑。这时,又从厨房冒进了一股蓝烟,母亲赶紧跑过去,这一锅的饼子都成了包公的脸。她把它们放到一边,又继续下一锅。

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雨,由于水注的相互冲击,使被粉碎的小雨点从窗口射进来。金父又上来关窗户。梁伟母亲此时觉得自己的两脸有点发紧,便用手去摸了摸,可又有点痛。她知道自己吃亏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她想了很多注意,但不知采用哪种好。太闹的厉害还有媳妇的个脸,放赖吧,又怕儿子回来嫌她丢人,来责备她。可这两巴掌总不能白挨,于是就用了另一种方法。

她不吵了,坐在炕上放声大哭起来。并掺和着唠叨。

男人向来是能被女人哭声“镇压”回去的,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家外的。金父此时也坐在炕上,边抽烟边对刚才自己的鲁莽行为有点后悔,毕竟是女婿的母亲。但从她那恶涂的样他并不向她道歉。便就着亲家母那哭声推出的唠叨,也放软了话腔。

“唔唔唔......,嗯!你们做的就是不对,他们虽然没结婚,但人一半属于我们家的了。”

“你能承认我姑娘是你家的我很高兴,可是你明知道她这样,你空着两手来了。你还像个当婆婆的?”

婆婆有点被说准了要害,一时无言以对,她可能晓得自己的过错了。但是,从来就不落于别人话语之前的习惯使她仍然不能住嘴,道:“你又没通知我,听人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唔唔唔,......”

金梅给婆婆递过了毛巾,说:‘别哭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讲啥也没用了。擦擦吃饭吧。“见儿媳妇没有对自己翻脸她就势顺势擦了脸。罢了,跳下地就要走。

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院子里存下的水来看,就知道这雨没少下。这时,太阳又像个火球一样出现在空中,外边依旧灼热。这边的天空依然瓦蓝瓦蓝的,东边的天空亮出了一道彩虹。听亲家母说要走,金母赶快从厨房跑出来,推囊言劝,金梅也拉着婆婆的胳膊,说:“大中午了,不吃饭能骑动吗?”

金母也劝说:“亲家,你可千万不能走,孩子们挺好的,咱们就不能把关系高臭了,那样让孩子们怎么办呢。”这时金母向金父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可能是等你留她呢。

金父也怕亲家走了,只是坐在那里希望女儿和老婆给拉住。看来非得他开口了:“亲家你不能走,你不多吃,少也得吃点。要不我对不起我的女婿。”

“你还懂得对不起女婿呀!”还是冲着那两巴掌来的。

“你说那话就对得起你那活生生坐在你身边的儿媳妇了。”

梁伟母亲以反过来继续争理为由反倒坐在了炕沿上。

金梅守在婆婆身边,金母赶紧去端饭。男女亲家两还是就着饭边讲驳边吃。但这是话越说越软。金父一手拿着烙饼,一手用筷子的大头轻轻地敲着饭桌,说:“我作为一个男人动手打了你个女人确实也不对,可你那话让谁也高兴不起来。人嘛,总不能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咱们家也有女儿是吧!反过来想想,人心比自心。”

“我也是一时来气,为了一条小生命无辜没有了,你也反过来想想,可能你没儿子没有那种体会吧。”

金家两口子像被戳到了疤痕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一顿饭在没有客气和没有友好的尴尬中吃罢了。

下午,梁伟母亲踏着那泥泞的道路回去了。村里的那女人们大多数跑出来,边打听信息边看着胖老婆子那大半个屁股没有坐的骑车背影。

随着车轮的旋转,那飞溅的泥点子在她的身上乱打。很远了还有人转门过来望她。她终于下车子了,艰难地推着行走。终于推不动了,又蹲下去清理那拖泥板槽里的泥,就这样一路折腾着。

回到家里也日落西山了。昏暗的灯光谁也没有看出那两个巴掌印,沙哑的声音家里的人知道哭过。大女儿问:“妈,您是不是在人家家哭了。”

“我哭啥了,我是被那泥路气的,我还后悔去她家,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两巴掌。”

这样,第二天脸上那青色的指印也就无人过问了。

以后,随着传闻家人和村人都知道了。可谁又去故意给人家难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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