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铮看楼镜目不斜视地走向沙发的样子，便知道这次的问话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因此他走去厨房，给楼镜倒了一杯之前烧开了在温着的白开水，摆到了她的面前，自己也坐了下来。秦宵能感觉到，他似乎在考量着什么，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平静地问道：“楼警官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呢？”
“谢谢你，”楼镜看着水杯，轻声道了谢后，便把自己的证件收好，回忆着问道，“案发当日，你告诉我的同事，凶案发生时你正在睡觉，因此什么都没有听见，是吗？”
顾千铮点了点头：“是的，除此之外，你的同事还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是关于被害者体型的事吗？我这次来拜访并不是为了这个。”楼镜沉吟一声。
她见顾千铮看过来，顿时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然后问道：“顾先生，你先前也有跟我的同事说过，你的两个邻居性格很好，跟楼里其他居民的相处也很愉快吧？”
两人这些对话都只是在重复前几天询问的内容，顾千铮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是的，这些我都说过。”
“那你……有没有注意过，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呢？”楼镜看向他的眼睛，切入了正题。
顾千铮因为这句问话提起了兴趣。他坐在沙发上，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交叉了起来，嘴角勾笑，反问道：“为什么楼警官要问我呢？”
“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不好意思的一笑，“一般来说，单身男士家里都会比较凌乱，顾先生你家却没有，就说明你是个比较注重细节的人，这样性格的人，说不定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发现。”
楼镜忽然又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我没有说你八卦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她半天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只得期盼地看向顾千铮，干巴巴地说道：“顾先生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噗。”丰堰笑出了声。
“哈……”顾千铮也短短地笑了一声。
他的这个笑，与楼镜以往所见都不相同，带出了一股不羁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楼镜看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忽然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有些害羞起来。
她微微侧首，声音软了些下来，问道：“顾先生，你怎么突然笑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观察罢了，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应该不会出错吧……她对自己产生了些怀疑。
“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丰堰语调毫无起伏地说道。
秦宵虽然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暗中看着别人聊天，他也觉得有点尴尬。
最坦然的就是顾千铮，他摇头，看向楼镜：“楼警官，这个案子可不像你想的那样。”
“啊？”楼镜愣了一愣。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之所以这样告诫她，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
超能力者的部分……顾千铮是不会告诉她的。
“我晚上出门散步的时候，曾经见到她们两个结伴回到这里。”他考虑片刻，缓缓开口，说出了另一件事。
“她们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挽着手，脸上带着笑，亲密非常地说着话。然后，两人中那个高一些、苗条一些的女孩子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已经听老师说了，是你告诉她，我这次的论文是我拜托其他人代写的。另一人就停住了步伐：我们不是早就撕破脸了吗？”
“然后，她们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对彼此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还有这种事？”单纯的丰堰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它想起自己捕捉的信息，犹豫道，“一起租房住的女孩子不应该关系很好吧。”
秦宵沉默了一下，回答：“不一定的。”
虽然他不经常上网，但是也听说过，诸如一个女生宿舍四个人，有七八个群这种事情，因此他倒没有这种感觉。
楼镜认真地听着，点了下头，微微一笑：“看来我这次是找对人了。”
先前有言，她一看便是初入职场的新人，眼神清澈，举手投足之间传递着一种青涩的气息。
但顾千铮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她非常有耐心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楼镜，在结束了自己的回忆后，眼神中更是带上了鼓励的意味——他似乎期待着什么。
这种期待中，并没有含着诸如爱与恨之类的复杂感情，但却极为深邃。
说不清，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秦宵也随着他们的谈话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看起来他还不想透露那个瓶子的信息，只是说了最浅层的，之前见过的两人之间的矛盾。”
“他的语气中含着期待……难道是希望警察查出些什么吗？”
此刻，秦宵就希望楼镜多问一些东西。
他已经试过触动仙骨了，但他感觉到仙骨给他的回馈信息，脱离封锁可行，但他必须得有一具合适躯体抵抗世界的侵蚀，所以他想知道更多关于“神明”、“超能力者”的消息，这样的话，也许能找到什么其他的办法，进行脱离。
“嗯……”楼镜记录完毕后，转了转手中的笔，又犹豫了片刻，突然开门见山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我非常不解。顾先生刚刚所说的，这个案子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她对这位非常配合工作的顾先生也很有好感。
在他面前，她能够感受到一种被纵容着、可以畅所欲言的感觉。这种感觉和这位“顾先生”鼓励的眼神结合在一起，让她感觉有些微妙又……危险。
但她是绝不会高估自己，绝不会逞强的，在刚刚的观察中，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顾千铮这个人身上，有“秘密”可挖了。这种好感并不妨碍她进行质询。
乍然间的直接询问，是最简单，也最容易试探出什么的办法。
一是临时编织的借口必然有起破绽，二则是，无信息才是死结，只要能获得新的信息，无论是真是假，必然都能获得新的收获。
沉思片刻，楼镜拿起了顾千铮递过来的那杯温水喝了一口，掩下了自己的种种思绪。
什么样的情况，算是她想象不到的吗？
仅仅是两个人之间有矛盾这件事？
“抱歉。”顾千铮却露出了歉意的眼神。
“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感觉如此。有时候，我的确是会对细节太过重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过唐突。”
他表情真诚，秦宵却感觉到他似乎微微地笑了一下。
拿楼镜的话敷衍了她吗……
他的突然否定让楼镜有些怔愣，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才是正常的。若是他当真跟自己详细地谈论起了案情，她也该怀疑顾千铮了。
只是……果然没有新的信息啊。
楼镜顺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啊……不好意思，顾先生，是我忘形了。实在不好意思。”
顾千铮“嗯”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在意：“楼警官，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很赞同你的怀疑。希望你能够找到线索，让真相水落石出，楼里的居民，也都是这样期待的。”
那个女孩，好像已经被放出来了吧。警方，应该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了。
毕竟，那应该是由神明竞技场所造就出来的“超能力者”所犯下的案件，留下线索几乎不可能。这位楼警官和她的同事能从那个人的态度上意识到问题，已经可以了。
“对了，”他忽然问道，“不知道我的那位邻居……叫什么名字？”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随便就可以问道，因此楼镜直接告诉了他：“活下来的那个女孩子吗，她叫做景秋明。”
景秋明……是名单上的人。秦宵心道果然。
“果然是被征召的人……不过，秦宵，你说顾千铮为什么突然对楼镜说这么多，我听你的介绍，他应该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吧？”丰堰说着还刻意加重了“乐于助人”这个词的读音，着重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一种可能，他大约是想借用警方的力量，对那些超能力者们加以限制。”对于他的行为秦宵心中也是有猜测的。
他也不确定，毕竟现下，自己对顾千铮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虽然他也算跟顾千铮“朝夕相处”了几天，但……他身上的谜题却丝毫未得到解开。他甚至都不知道顾千铮做什么工作，有什么朋友，从哪里赚钱养活自己。
“能够肯定的是，他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目的。”
“好的，我知道了。”知道了邻居的名字，顾千铮便点了点头，又对楼镜一笑，“我会注意她的，如果有什么异常，我就联络你们。”
楼镜也没什么想问的了，就站了起来，但突然之间，她离开的脚步一顿，不好意思地回过头：“那个……顾先生，我同事都没有留你的号码，你还是留一个我的手机号吧。以后有什么可能我的其他同事也会过来问话。”
“嗯。”顾千铮点了点头，跟她互相留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