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夫府的灯，整整亮了一夜……
凌晨的时候，众人直接简单的在老甘龍家里粗略准备了一下，就全部一起去政事堂。
今日，是嬴渠梁安排的庆功小宴。
以庆祝秦国退魏之事。
当然，庆功只是说辞。
而是借着这次庆功小宴，强行将老世族的实权位置剥离。
这，才是这次小宴的主要目的……
群臣宴饮，众皆乐乐，自不在提……
宴会进行到了末尾，卫鞅笑着端起酒爵，敲了敲桌子。
顿时，众人停止了嬉笑谈话。
卫鞅呵呵的笑着道：“今日君臣同堂宴饮者，皆我大秦栋梁肱骨之臣也。
卫鞅不才，以白身代君行命，有几句话要与诸公言说。
大秦数百年，曾有过辉煌与荣耀。
穆公霸业时代，成为了我老秦人每每提及之时，皆为之骄傲之时代。
但是近百年来，大秦却每况愈下，何也？
是因为，大秦前行的脚步，落后于这个时代的脚步了……
近百年来，列国皆例行变法而强。
楚变，所以雄踞中原。
齐变，所以可争天下。
魏变，所以成天下第一！
中原列国皆变，唯我大秦，固守旧法，恰如死水一潭，兴国之路所以步步维艰。
今我大秦君上，想要变法图强，重回穆公霸业之辉煌。
希望诸公，鼎力而助，君臣携手，则大秦他日，必将无敌于天下。
目前，第一批法令，已经颁布各县，通行天下。
然则，法令虽出，若有法而不执，有法而不行，有法而不护，则有法如无法一样。
这法变不变，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而执法护法这等事，的的确确是个苦差事啊……
劳而无功不说，一个弄不好，还要让人打破头，搞不好就被人砸了脑袋。
所以，似这等劳苦无功的差事，自然是不能让大秦那些劳苦功高的大臣们去办的。
这些苦差事，就权当历练我们这些小辈儿的人了。
就比如说，如上大夫这种年岁的人，都这么大岁数了。
君上怎么能忍心，看着您老人家为了执法护法行法，风里来雨里去的跑跑颠颠的？
那岂不是太没有人性了？
君上于心何忍呐！
所以呢，君上说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上大夫这样，大秦劳苦功高的三朝元老。
尽量别让上大夫太累！
但是呢，也不能让上大夫闲着。
必须要给一个更大的要害职位。
上大夫甘龍，请听君命！”
卫鞅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君书……
这……
就下君命了？
这，就开始了？
第一个，竟然就是拿老甘龍开刀？
众皆惊惧……
反观老甘龍，则是一脸的淡然……
他慢慢的从案几上起身。
慢慢的来到朝堂中央……
慢慢的朝卫鞅拱手：“老臣谨听君命！”
卫鞅拿着君书：“经慎重考量，擢升甘龍为秦国太师，位居百官大臣之首也！
太师继位，需执襄助国君，协理阴阳，融通天地，凝聚朝野之大秦要务，不得有怠。
君命抵达之日，甘龍需将国政之琐碎事务，俱交继任者景监打理——嬴渠梁！”
君命一出，整个政事堂的老世族大臣们，俱皆目瞪口呆……
此时此刻，他们真正的感受到，什么叫君王的无耻！
此时此刻，他们也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明升暗降！
且不说太师这个名头，春秋战国几百年了。
太师这个职位，那都是几十辈子前，还是周王朝时候的职务。
这都几百年不用的，早就被废掉的职位了，如今，秦国又翻箱倒柜的把这个玩意儿掏出来，送给了老甘龍……
这不是睁着眼睛扯犊子嘛？
好吧，太师就太师，后面好歹还跟个百官大臣之首的后缀。
百官之首，这名头也算响亮，给足了老甘龍面子……
但是……
可但是……
但可是……
请你给我解释解释，协理阴阳，这是干什么工作的？
这个阴阳怎么协理？
啊？
我问你！
这个阴阳怎么协理？
老子是阴阳先生嘛？
好吧……
这协理阴阳算你蒙混过关。
咱在说说，这融通天地，是个什么活？
啊？
我问问你！
这融通天地是什么活？
啊？
怎么融通？
谁能告诉告诉我，这天地怎么融通？
老子是人！
不是能飞天遁地的神仙！
行……
这些我都能忍……
来来来，我再问问你，这凝聚朝野，是个什么活？
怎么凝聚？
是和上一块泥巴搅和在一起凝聚嘛？
还是每天找各位大臣聊天？
合着老子这百官之首，干的都是这些虚无缥缈的活？
还特么美其名曰，这是大秦要务！
这是要务？
啊？
这是要务？
你不就是想把老子干下去嘛。
把老子主力理大秦国政的重要权利，让出去给别人执政嘛？
直说不就得了……
可是你不直说……
你说大国国政是什么？
什么国政之琐碎杂务？
他妈的大秦国政是琐碎杂务？
要不要脸？
啊？
要不要脸？
无耻！
无耻至极！
大秦的老世族大臣们，算是彻彻底底的看清楚了嬴渠梁‘无耻的嘴脸’……
以及，这明升暗降的威力……
真是太不要脸了，把人整下去了，说那么一堆冠冕堂皇，虚而无用，却又整了那些高大上的名词儿……
无耻呀！
无耻！
“太师！”
卫鞅带着一脸温暖且又和蔼可亲的微笑：“太师，请接君书！”
这一声太师，一下子把老甘龍，从迷蒙中叫了过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卫鞅这是叫自己呢……
当了一辈子上大夫……
这一声太师，叫的老甘龍心里，如同十几瓶子醋被打翻，真……不是个滋味儿啊……
但是，老甘龍就是老甘龍！
老甘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老臣谨遵君命，谢君上垂爱！”
卫鞅将君书笑眯眯的递给老甘龍：“太师呀，以后，秦国这协理阴阳、融通天地、凝聚朝野这样的举国大事，可是要全拜托太师您一个人操劳啦……”
老甘龍看着卫鞅，呵呵的笑了笑：“放心廷尉，我不定不辜负大秦的期望，不辜负君上所托！”
卫鞅邪恶的笑着：“好，那就拜托老太师啦……”
说着，卫鞅拿出第二封君书：“君命：擢升太史令杜挚，为大秦太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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