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惊世之战

韩若樗最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夔突然疯了。

原本四人在林中有说有笑地烤着山鸡,夔在吃了大半只山鸡后还说没吃饱,竟然逼迫疆青白把小笨蛋贡献出来,被疆青白踹了一脚,顺势滚到山坡下去了。夔爬起身来,没有回来,反而朝林中的深潭走进,任凭疆青白怎么喊他也不理睬。

疆青白责怪自己对夔太粗鲁了,惹夔生气了。韩若樗解释说夔经常踢人,不理睬疆青白绝不是生气了,只是他想去深潭洗澡而已。

果然韩若樗安慰疆青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夔纵身一跃跳入潭中,人在水中灵巧地连翻了几下,竟然脱光了衣服潜了下去。疆青白见状低下头去抚摸依偎在怀里的小笨蛋,嗔怪地骂了两声大笨蛋。

许久许久,山鸡已经吃完了,就连火堆都已经熄灭冷却了,夔还没有回来。潭中没有水花声,水面上只有夔所脱下的衣衫静静地飘浮着。疆青白有些担心地跑了过去,对着深潭大声地呼喊着夔君。

韩若樗和谈无期也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正要跟去潭边时,忽见潭中的水象被沸水般翻腾起来,紧接着夔赤身裸体地从潭水中冲天而出。疆青白惊叫一声,将手中的小笨蛋丢了出去,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双眼,连骂夔是个大笨蛋。

夔不仅充耳不闻,更是旁若无人地从疆青白身旁走过,径直走到一棵树下,竟然对着树杆爽快无比地撒尿,更恶心的是他在尿完后还蹲下身来用鼻子嗅了嗅,那情形象极了一条巡视自己地盘的野狗。

韩若樗将谈无期紧紧地护在怀里,望着突然行为古怪的夔亦不知所措。忽听到疆青白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魔君——”,韩若樗这才惊醒过来,身形一闪冲了过去,奋力一脚将夔踢入潭中。

“咚”地一声,夔象一块石头般沉了下去。

就在疆青白担心夔会溺水时,夔慢慢地浮上来,刚从水中探出个头来,就见到疆青白站在岸边焦急地四下张望着,于是大声喊道:“疆丫头,你走开,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偷看人洗澡呢?”

疆青白又惊叫一声,象受了惊吓的兔子般远远地跑开了,躲在一棵大树后连骂着夔是个大混蛋。

夔穿好衣服走了过来,鄙夷地朝疆青白躲身的地方瞥了两眼,冷冷地对韩若樗嘲讽道:“原来韩先生也喜欢偷看他人洗澡吗?”

韩若樗嗤笑一声,说了一句:“不知所谓!”来到谈无期身旁,伸手扶起谈无期,语气略有点生气地道:“望舒,我们走吧,夔疯了。”

夔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疯了?那你偷看疯子洗澡,岂不是比我更疯?”

谈无期摇了摇头,将疆青白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谈无期认识夔这么多年,虽然夔有时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从未象今天这样失礼过。韩若樗将小笨蛋抱了过来,无奈地道:“我们走吧。”

韩若樗走在最前头,谈无期和疆青白紧接其后,夔则远远地在最后。

深潭不远处的石壁上似乎有一条几近透明的身影闪动了一下,眨眼又只不过一块寻常石壁而已。

韩若樗等人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借宿,为了防止夔再做出什么失礼出格的事情来,韩若樗与夔住在一起。半夜时分,夔突然出手制住了韩若樗,然后穿窗而出,直到天亮亦不见回来。谈无期来到屋里,才发现韩若樗竟然被人制住了,于是解开韩若樗的禁制,刚来到院中,只见夔骑在墙头正抱着一只鸡狼吞虎咽地撕咬着,满脸的鲜血,满嘴的鸡毛。

好心留宿的农者被眼前的惊悚场面吓晕过去了,夔见韩若樗等人走了过来,讶叫一声从墙头纵身飞掠而去,韩若樗示意谈无期和疆青白照顾好农者,连忙追了过去。

满地鲜血,遍地鸡毛。

过了许久,韩若樗回来了,倒拖着夔回来的。韩若樗十分生气地将夔丢在院中,然后与农者言语了一番,赔了些钱财,匆忙离开了。

望着韩若樗他们离开的背影,农者的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狞笑。

不知是防止夔发疯时伤害到无辜,还是为了防止夔疯癫的消息不被泄露,韩若樗将夔带进了崇山峻岭的深处,寻得一个山洞作为暂时栖息之所。韩若樗,谈无期,疆青白轮流看守,不让夔走出山洞半步。

夔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征兆。有时正与大家谈笑风生时突然疯癫起来,大家好不容易将他制服,他又突然清醒过来,责问大家为何这般对他,不管大家如何解释,夔都不相信。彼此间的信任与情感在不胜其烦的折腾中出现了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变成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疆青白直直地盯着山洞口,十分担心地问道:“魔君,夔君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韩若樗苦笑着道:“夔太心急了,没能完全将浑沌之气炼化就强行吸纳为己所用,迷乱心智致疯癫行为正是浑沌之气在体内无法控制的初始表象,长期以往,浑沌之气将会破体而出,夔——夔会死的。”

疆青白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化解夔君体内的浑沌之气吗?”

韩若樗沉思了许久,道:“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以目前状况很难——”

疆青白坚定地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我们就绝不能放弃。”

韩若樗道:“目前夔的心智已开始迷乱,很难再自行将体内的浑沌之气炼化,我们先别过早地对夔失去希望,再静观一段时日吧,希望夔吉人天相。”

疆青白不安地问道:“再耽误下去,夔君会不会——”她没敢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那是她也是韩若樗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韩若樗道:“疆丫头,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夔出意外的。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只好强行将夔体内的浑沌之气逼出来,夔一定能活下来,只可惜夔的毕生修为——”

没有了修为的夔,就绝对不再是小次魔。

没有了修为,绝对比杀了他还更难受。

韩若樗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疆青白碧翠的眼眸中止不住地流下泪来,她不敢想象失去了毕生修为的夔会是什么样,她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快要失去夔了。

韩若樗似乎感受到了疆青白悲伤的心情,亦朝山洞口望去,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带夔离开武道去极北玄冥,夔只有在你身边在极北玄冥才是最安全的。”韩若樗缓缓而言,那神情就象是毅然决然赴死之前的最后嘱托般让人心痛让人心酸。

没有谁能比韩若樗更让人有安全感,可此时韩若樗却将夔托付给了疆青白,难道夔所说的那些大事件就要如期而至了吗?

山洞内忽地传来猛兽般的嘶吼声,谈无期如临大敌般屏气凝神紧紧地盯着,虽然洞口被韩若樗设了禁制,如果夔强行突破还是能做到的。过了好一会,洞中又恢复了平静,大家这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夔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疯癫得越来越频繁,到后来都得韩若樗运用气机才能压制住夔让其有半刻的安静,疆青白又在洞口加了一道风墙,谈无期恨不得把洞口给封起来,把夔给埋在山洞里,因为大家都被折腾得心力憔悴了。

有些事情真是越是担心越就容易发生。一天夜里,夔竟然悄无声息地破开了谈无期的石墙,又突破韩若樗的法阵禁制,再穿过疆青白的风墙,逃走了。更让韩若樗惊骇的是谈无期也不见了。

如果谈无期是追夔而去,完全可以告知韩若樗和疆青白,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信息。谈无期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被夔挟持了。

没有人能想象一个疯癫的男人会对一个漂亮的女人做出什么荒唐的行径出来,一切能想到或不能想到的都有可能发生。

韩若樗和疆青白寻着行踪急急地追了过去,两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夔和谈无期。可眼前的一幕让韩若樗和疆青白惊骇不已,只见谈无期被反手绑在树杆上,夔正疯狂地挥动着藤条鞭打着谈无期,一鞭下去,夔就兴奋地哇哇直叫,血水飞溅,已是血肉模糊。

韩若樗冲了过去,他被眼前的情景彻底激怒了,出手就是杀招,魔君对上小次魔,可谓是武道中最强的两人对决,若能让武道中人亲眼目睹真可谓此生无憾了。可疆青白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韩若樗与夔的对决,抢身前去护住谈无期,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夔虽然疯魔了,借助着体内浑沌之气的力量,举手投足间皆是摧山裂地的杀招,两人从地上打到了天上,又从深山打到深海,一路遇山摧山,遇江断流,天地变色,神鬼惊号。

鬼王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惊骇失色道:“小次魔疯了,难道魔君你也疯了吗?数百年的生死交情都喂了狗吗?”

朱夫人和朱襄从木屋内跑了出来,飞身上到寻木之巅,远远地眺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朱襄不解地问道:“夔先生怎么会与韩先生打起来呢?”

朱夫人沉吟良久,才缓缓地道:“襄儿是否遗憾自己未能亲眼得见呢?”

“确实。”朱襄道,“若能亲眼得见,受益终生。不知夔先生与韩先生谁更能胜出呢?”

朱夫人道:“夔先生和韩先生都是赢家。”

朱襄颇为不解,继续问道:“那谁是输家呢?”

朱夫人没有回答,只是感慨了一句:“既然已经登台,就得把戏毫无破绽地唱下去。”

谁已登台?谁在唱戏?

栢皇灵图和葛闻香从冷窗图香中冲了出来,飞身上了城楼极目远眺,满脸皆是惊惧神色,全身更是止不住地激剧地颤抖着。

天泽城的尊卢阖,古禹城的姜燮,神坎城的宇文肱皆飞身上到内城最高处,皆面色沉重,或紧握着双拳,或紧握着铁枪,或紧握着利刀,如临大敌般惊恐不已。

东山深处的一处偏僻幽静的农宿院中,陆岱宗与乞讫马儿相视一眼,惊疑不知所措。倒是小维岳十分冷静,望着天空中翻滚的乌云和撕天裂地的霹雳闪电,问道:“小马儿,怎么突然天黑了呢?是要变天了吗?”

乞讫马儿道:“是的,要变天了。”

小维岳不解,好奇再问道:“四季分明,昼夜轮算,这般情景与自然天道相悖,若是人为可是会遭天谴的。”

乞讫马儿笑着问道:“如果是天上神仙打架呢?”

小维岳似乎没想到天上神仙什么的,扭过头去问陆岱宗,道:“天上真的有神仙吗?既然都已是神仙了为什么还会打架呢?”

陆岱宗自然无法回答小维岳的问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问题只有等你长大了成了神仙就知道了。”

小维岳问道:“我长大了真的会成为神仙吗?”

乞讫马儿接言道:“会的。”

小维岳道:“兄长会成为神仙吗?小马儿你会成为神仙吗?”

乞讫马儿摇头道:“只有小维岳会成为神仙。”

小维岳连连摇头道:“兄长和小马儿不能成为神仙,小维岳也不要成为神仙。”

乞讫马儿问道:“为什么?”

小维岳指着天空道:“神仙都会打架,把白昼都弄成黑夜了,看来神仙都没安好心,更象是大魔王。”

真是一语中的,打架的不是神仙正是魔君与小次魔。乞讫马儿和陆岱宗被小维岳的稚气而又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

隗子归和微生错并肩站在屋顶上,乌云就象低压在头顶,伸手就能触碰到雷光。隗子归感慨道:“武道修为之极致者唯小次魔也。”

微生错道:“拳道四部之精妙非黄道春秋可匹敌也。”

整个四城,整个武道陷入一片浑沌般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人都对突如其来的天道变化都心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与敬畏感。

古有共工怒触不周山,今有小次魔与魔君怒掀武道洪潮,夔与韩若樗所经过之处天地间的灵蕴气机被碾成粉碎,引得四周气机混乱,亦有折天柱绝地维之状。

疆青白和谈无期亦不敢跟得太近,排山倒海的杀意气机将一切都碾成了齑粉,若非韩若樗将夔引到深海,翻掌巨浪滔天,抬腿岛沉屿移,如此凌厉的相争搏斗,足已将四城万千生灵毁灭殆尽。

两人在深海中肆意相争,足足打了整整一个月,整个四城武道亦陷入黑暗中一个月。夔慢慢地显现出疲态来,体内的浑沌之气不知是被韩若樗的气机牵引逼出,还是被消耗殆尽了,夔的每一次出招都变得虚弱起来。

乌云消散,青天如初时,万物蒙尘,草木萎靡枯死。夔终于有力地倒了下去,韩若樗亦虚脱失力。疆青白与谈无期乘风踏浪而来,韩若樗大声道:“不要过来。”

疆青白和谈无期怔在当场,望着夔和韩若樗一点一点地沉入海底,直至完全沉没了下去。就在疆青白和谈无期不知所措的时候,海面又突然象沸水般翻腾起来,一道道巨大的水柱此起彼伏地冲天而起,浑厚的气机再次翻江倒海般地喷涌出来,谈无期连忙拉着疆青白躲开去。

疆青白讶异地问道:“夔君和魔君不是已经——”

谈无期摇头道:“夔在最后关头又强行将一道浑沌之气收了回去,刚才的水柱应该就是最后的那道浑沌之力被激发出来了。”

疆青白担忧地道:“那夔君会不会——”

谈无期沉吟道:“韩君绝不会让那种结果出现的。”

又过了很多久,海面又复平静。韩若樗从水下冉冉而起,一手攥着夔的脚踝,象拖着一条死狗一样倒拖着夔,另一只手紧扣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咽喉,缓缓踏浪而来。

深海下面竟然还藏有局外之人?

韩若樗将夔随手丢在岸边的沙滩上,深深地呼吸了两下,然后缓缓地松开紧扣的手指,有些虚脱地坐了下来,又摆手示意那人坐下。韩若樗道:“元末城韩若樗,敢问可是提挺先生?”

那人道:“已出天地根,不敢言提挺,韩先生叫我男就是了。”那人说话的声音极其特别,人就在面前,声音却似是从千百里外传过来那般虚无缥缈,更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特殊魔力。

疆青白正在照看夔,忽地听到那人自称男的时候,倏地冲了过来,手掌如刀直切向他的颈脉,还好被谈无期拉住了,若一掌击实,必然身首异处。

提挺男不惊不惧,淡淡地道:“韩先生果然演得一出好戏。”

韩若樗道:“与先生相比,韩某还是未入流的门外汉而已。”

提挺男道:“韩先生过谦了。敢问韩先生是何时知晓的?”

韩若樗道:“最早察觉的并不是我,而是夔。去年元末城魔王祭后,夔离开玉京别院时,当时夔正与人交手,先生不小心泄露了气机,虽然那次先生没有出手,但先生亦得知一年后夔会去元末城赴约,所以先生就在元末城伺机相候。殊不知先生的特殊气机再次泄露了行踪,只要是古越族出来的人进入元末城,韩某都会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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